天空阴沉沉的,整座岛屿在翻滚沸腾的浪潮中犹如一艘飘摇的小船。
冰冷汹涌的海水漫过脚背,以极快的速度涨至林濯一的腰间,随后是头顶,将他彻底卷入海中。
窒息感和被异种生物攻击的感觉不断交替,昏昏沉沉间,他瞥见了不远处闪烁着的一团白光。
他竭尽全力地游向白光,却在快要抓住它时被一只丑陋的变异八爪鱼拦住了去路。密密麻麻的吸盘紧紧地缠住林濯一的四肢,他被拖着不断向下,肉体被腐蚀的感觉逐渐清晰。
我这是......要死了吗?
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余光瞥到白光缓缓游至眼前,他奋力伸出手,堪堪握住它——变异八爪鱼惊恐地后退,温暖的感觉重新袭来。
林濯一松了一口气,抱着白光,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一,你要记住,海西岛并不安全。”
“啊——!”
林濯一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呼吸着空气,试图甩掉刚刚那种过于真实的窒息感。
额间的汗水顺着鼻梁滑落,停留鼻尖摇摇欲坠。黑色的眼眸略显疲惫,有未褪去的恐惧。颤抖的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给自己听,最后无力地抿紧了。他吸了一下鼻子,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被子上,整个人苍白又极具脆弱感。
又是这个梦,如出一辙地以老林的话结尾。
老林啊老林,你们都死了多少年了,就不肯放过自己的儿子么。
他抬起手想擦掉脸上的汗水,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床单上。
嗯?这是什么东西?
林濯一捞起它仔细端详,这是一颗巴掌大的蛋,通体光滑雪白,手覆上去时,有熟悉的温热感,在林濯一的手覆上去的那一刻,蛋发出微弱的亮光。
是梦里那团白光?
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它有什么端倪,林濯一把它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下了床。
今天是去工厂巡查的日子。他拥有安宁超市最大的股份——他爸老林留给他的——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老林死的时候他还太小了,无法掌控偌大一个安宁集团,好在公司的人选择的是适可而止的落井下石,没有用石头把他砸死,他还能捞到一个挂名总监的位置混一混。
平时他只需要没事去公司露露脸表示自己还活着就行,但每月三次的工厂巡视是负责人必须去的。
工厂具体来说是食品加工厂,海西岛能够在末世运转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食物能够自给自足,而保证食品加工的环节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作为集团的领导层是需要时不时到现场去检查并签字确认的,这样一旦出了问题也好追本溯源。
不巧,他就是那个每次签字都在的倒霉蛋。
他当然知道签字代表着承担责任,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初年仅十四岁的他被一群董事会的老狐狸们摆了一道鸿门宴,美其名曰“子承父业”,不得不成为了固定的签字代表。不过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出什么事情。
和徐总监约在了十一点,现在应该还早。
林濯一赤着脚来到窗前,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晨光倾泻而下,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却在抬头时僵住了脖子。
“草——!”
一只拳头大的飞蚁和林濯一四目相对,四片透明翅膀嗡嗡地一张一合,口器规律地撞击着玻璃,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格外瘆人。
林濯一大步向后仰,强忍下胃中的翻滚,用力砸了一下玻璃。飞蚁感受到了来自玻璃后的震颤,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又是一只低级异种。
现在是末世第三十四年,海西岛也在末世中安然存在了三十四年。它远离大陆,似乎受到神秘力量的庇护,从未遭受过异种的侵扰,是天然的安全基地。
海西岛的人们一直过着如末世前一般井然有序的生活,直到最近,三场地震连续发生,岛上也有了低级异种生物活动的迹象。
但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当权者也只是反复强调着“海西岛绝对安全”,这些异种是岛内生物的缓慢进化,而不是外界异种的入侵。
想到这儿,林濯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又想起了刚刚在梦里他差点被一只异种吸干了。
异种的危害他比谁都清楚,父母就是在一次出海归来时,在海西岛的岸边被一只八爪鱼卷走的,他们仿佛用死来向林濯一证明自己的话——海西岛并不安全。
林濯一一直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他虽然出生于末世,但海西岛这些年安逸地不像是处于危机之中,他没办法直观地体会到“末世”。直到现在,即使是亲眼见过了近期频繁活动的一些低级异种,他也还是对父母的说法半信半疑。人们太依赖于当权者所谓的“天然屏障”了,事情发生时,常常会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解释。
包括他自己。
“小少爷,早啊!越长越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