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将士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敌军已攻破城门,至多再有一个时辰,云州就……”
朝堂上,一众大臣屏住呼吸,神情紧张的盯着那将士。
纵使他没有说出口,众人心下也清楚,如果连天子脚下的云州都被攻陷,南凉之亡便是定局。
太子低喝道:“就怎样,说!”
将士心一横,声音竟有些颤抖“云州,保不住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将军呢?!”
“我南凉还有多少将士?”
众臣议论纷纷,沈玙静立在嘈杂中,闭了闭眼。
二哥带着仅剩的三千将士出去迎敌,而对面是有两万精锐的燕北军,加上新帝亲自上阵,士气大增,先前已接连攻下七国。
这样的军队,岂是他们所能战胜的。
“够了。”
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众臣均闭了嘴,丞相率先向南凉王一拜,痛呼道
“臣,恳请陛下指示!”
众人纷纷向上方叩首,齐声痛呼
“臣等,请陛下指示!”
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南凉王缓缓睁眼,众人跪伏在地,满心忐忑的等待王上做出决断。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南凉这次必然不保,所谓的决断不过是给他们指个死法,自杀或被敌人杀死,逃不掉的。
如今盛世将倾,谁不是自怀鬼胎,身居高位大半辈子,能有几个人心甘情愿的自戕殉国。
沈轩缓缓从王座中站起身,向下扫视一圈。年过半百的君王身上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大殿内寂然无声,直面死亡的恐惧和国破家亡的悲哀正悄悄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似乎只有那么一瞬。
南凉王开口了,声音如此平静。
“走吧。”
“啪!”
绷在众人脑中的那根弦瞬间断了,沈玙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那时父亲眼中的情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还有直面死亡的坦然。
那个眼神使沈玙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心底顿时生出些悲壮的意味,只是匆匆一眼,便让他迅速低下头去。
但如果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其中还隐藏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去吧,带上你们的家眷,收拾些金银细软,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从今往后,南凉这个国家将不复存在,你们也不再是南凉的臣子,去自寻出路吧。”
说罢,沈轩转过身去,阖上眼睛,给这份君臣关系留下最后的体面。
有人重重磕头,悲呼道:“老臣叩谢王上万恩!臣安置好家眷后,定当自我了断,不负王恩浩荡。”
这位臣子已是花甲之年,家中还有个刚满三岁的小孙女,他自己当然死不足惜,只是不想让家人陪自己一起赴黄泉。
期间,不断有大臣默默退去,也有孑然一身之人拔出佩剑置于身前,只待国家彻底沦陷之时以血祭国。
沈玙与太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坚决。
“儿臣愿与南凉共存亡!”
南凉王静望远方,用尽最后力气,扯出一抹微笑。意志再也无法支撑他站立,沈轩倒了下来。
南凉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父王!”
沈玙扑过去接住父亲,沈珏颤抖的伸出手放在他鼻下。
已无任何气息。
父王驾崩,沈珏作为太子,尽管有再多的悲痛也不能过分表现,他现在是弟弟妹妹们乃至整个摇摇欲坠的南凉最后的主心骨了。
他将父王的尸体扶到王位上,强忍着悲痛拍了拍沈玙的肩。
“老三,你…”
沈玙被他猛的一扯,身体偏离原位,下一瞬,耳边传来清晰的,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他怔愣了一下,下一瞬,浑身如坠冰窟般寒冷, 他缓缓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片腥红闯入眼帘。
沈珏腹部插着一柄短刀,鲜血很快晕红了衣衫,沈玙茫然的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止不住血流。
血从指缝间流出,蜿蜒而下,染了满手,他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甚至是自己的情绪,只是麻木的跪坐在兄长身边,艰难开口,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哥…哥?”
沈珏扯住他的衣领,将其拽向自己,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玙,要…活着。”
他冲他笑,努力抬手想遮住弟弟的眼睛“别怕,不要…看。”
那只手渐渐没了力气,最终彻底垂下去,沈玙抓住他尚有余温的手去摸自己的脸,蹭了兄长满袖的血。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