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征和霍芸书一前一后离开侯府的身影,被出来给郑老夫人拿蜡的秦妈妈看见了。
不过几步路,秦妈妈就没打灯笼。
瘦小的身子无声无息地穿梭在府中小路。任心细如霍家姐弟,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她。
但秦妈妈却留心了他们两个人。
待他们的身影一消失,秦妈妈立刻揣着蜡烛,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天,一边迫不及待地小跑回了万福堂。
郑老夫人正半倚在床上喝安神的汤药,丫鬟立在一旁服侍。
见秦妈妈回来,丫鬟便告退了。
“蜡取来没有?”郑老夫人问。
“取来了。”秦妈妈放下怀中的蜡,便跑来床边,压低声音,仿佛颇为神秘的模样,“老夫人,您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看见什么?”郑老夫人缓缓抬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章先生,和夫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府。”
郑老夫人微微蹙眉,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的含义。
秦妈妈像是生怕老夫人不知道此事的重要,马上又补充道,“那章先生吃完饭,可是我亲自看着他出府的。这会儿又折回来找夫人……”
“章先生教阿檀,都在那书房里。如此说来,他和芸书,倒是经常有机会接触的。”郑老夫人道。
“可不是。全府上下,唯有那碧落堂有书房。院墙一隔,里面有什么事,外人哪里知道。夫人身边的凌兰,又是个嘴严的人。有什么话,也不会往外头说的。”
“芸书不是那样的人。”郑老夫人忽而板起脸来,将手中的空碗一抬,正色道。
秦妈妈接过了碗,仍立在边上道,“夫人的人品,老奴是相信的。只是,这世子对夫人,无情无义。夫人说到底,也是一个需要关心的年轻姑娘。那章先生一表人才,哪家女子不动心?更何况,又是每天都能在院中打照面的夫人呢?”
郑老夫人沉默了下去。
秦妈妈也不心急,安安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良久,郑老夫人才道,“这些揣测,只跟我说便是。让旁人知晓,对章先生不好,对芸书也不好。”
“老夫人,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只是……这事您要怎么办才好?”
“再看看吧,你先别管了。”郑老夫人闭目,挥了两下手。
秦妈妈明白了她的意思,欠了欠身,为老夫人吹灭了灯,告退了。
屋子浸入黑暗那一瞬,郑老夫人又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章云征和霍芸书为数不多的互动,静静浮现在她的脑海。
彼时,霍芸书在侯府外的一条小巷子里,见到了陆延均。
章云征向他们俩点头示意了下,便先行离开了。
“下午让你白跑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陆延均先开了口。
“延均,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是我没打招呼,贸然打扰了。”霍芸书笑,“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我想告诉你,我下午不在重华殿,是因为我去了崇明寺。”
“崇明寺?”霍芸书眉间一紧。
久远而模糊的记忆浮上心头。
在靖安侯生前沉迷烧香拜佛的那段日子,他最常去的几个寺庙,有一个,就是崇明寺。
“靖安侯去过的。你不记得吗?”
“不,我记得。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我想帮你。你身子不方便,出入侯府也容易引人注意。所以,任何跟靖安侯有关的地方,我都会去。”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在崇明寺找到一位老住持,惠德师父。他跟靖安侯曾有些来往。我从他那里,拿到了一些信。”
陆延均从怀里拿出一叠陈旧的纸,递给她,“这些东西,交给你保管最合适。”
霍芸书有些诧异。她随手翻了一翻。这些信,足足有几十封。
只可惜小巷昏暗,她看不清纸上的字。
“信上什么内容?”
“靖安侯,的确害了人性命。具体的,你自己看。”
“那位师父,肯把这些信给你?”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停了下,他又问,“下午你来宫里,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霍芸书忖量了下。
她本觉得,纵使有书信,尘封已久的霍家一案,要翻案,恐怕也很难让人信服。
所以,她想问问他的主意。
但想到,他对她的事如此上心,特意从住持那里要来了这些信,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她笑着摇了下头,“没什么。延均,我很感谢你。”
“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不想要你感谢我。”
霍芸书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