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汤勺。
“老爷,您说说话呀。”
何夫人感觉自己的承诺太过单薄,赶紧轻轻拍了拍何老爷的手。
何老爷却收回了手去,依旧不讲话。
“父亲?”何长昱看他。
何老爷神色凝重,面带厉色,缓缓地道,“我这两个孩子,是妓女和嫖客的种?”
话音落下,他冷静地抬眼,寒针一般的目光迅疾地扫向何夫人的脸。
何夫人脸色微微发青,却仍然强装镇定。
“老爷……”
那语气温软,有几分乞求的意味。
她在恳求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何夫人仍然存着在何长昱面前隐瞒着身世的期望。
但何老爷不理会她的哀声。
“两个野种,我养到了这么大!”
何老爷冷笑一声,猛然起身。
身后的椅子在地上拖出尖锐的声响,随后“啪”的一下跌倒在地。
何老爷袖子一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堂屋。
“老爷!老爷!”何夫人连忙丢下筷子追出去。
可她被长长的裙子绊着,根本跑不快。
刚到院门,何老爷就没影了。
何长昱立在屋里,手心冰冷,身子微微发颤。
他眼里不知不觉泛起了血丝,如多日得不到歇息之人靠着一口气强撑着自己。
敬了爱了二十年的父亲,与他毫无血缘关系。
甚至当着他的面,说他是野种。
何长昱觉得自己像在凛凛寒冬里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而何老爷离开堂屋之后,独自在府中小路弯弯绕绕,最终停在了西北角一处清幽的小院前。
一片清净之中,若隐若现的孩童哭声飘出了院墙,如微风一般拂过了这院中的一草一木。
听来,这哭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
何老爷忍不住叹息。
阿飞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周家夫妇也被送进了大牢。
他们估计已是难逃一死。
这些天,何老爷把阿飞安排在这里,还派了两个小丫鬟服侍他,陪他玩,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
他为何还哭闹个不停?
何老爷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推了下门。
院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的丫头听见动静,忙开门跑了出来。
房门一开,那哭声便更显真切而凄厉了。
两个丫头并排跪在了何老爷面前,恳求他恕罪。
“老爷,我们没能安抚好小少爷,请老爷责怪。”
何老爷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两个丫头诚惶诚恐地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何老爷便独自一人迈进了屋。
那阿飞就跪坐在床边,倚着床栏痛哭,鼻涕眼泪糊了整个小脸。
他穿着的衣服还是多日前换上的那套。
这些天,何老爷每天都来看他,都没有见他换过衣服。
那两个丫鬟,也不是懒惰的人。想来,阿飞哭闹得太厉害,让她们也无计可施。
“阿飞,阿飞。”何老爷喊他。
但阿飞置之不理,只是一味大哭。
“阿飞,你要什么,爹去买给你,好不好?”何老爷走过去,抱起阿飞,将他放到椅子上。
但阿飞一挣脱,连人带椅子又摔到了地上去,头着了地。
这一摔,他哭得更悲惨了。
何老爷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好声好气地安慰他。
阿飞抽泣着,断断续续地求他带自己去见爷爷奶奶。
“我不能没有爷爷奶奶。爹,我求求您,求求您让我去见他们吧。我会一辈子孝敬您。只求您不要让他们坐牢,不要让他们死……”
“阿飞,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他们买了你,就是犯罪。”
“爹,我知道,我知道。可您能不能想想办法。爷爷奶奶死了,阿飞也不想活了……”
阿飞双眼通红,哭得凄惨,让何老爷也不忍心看。
何老爷搂着他的肩,沉默片刻,问道,“阿飞,你真的想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吗?”
阿飞忙不迭地点头,如小鸡啄米。
何老爷见他这样,心里动摇了。
这府里,除了阿飞,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人。
他当儿子养的那两个人,是妓女都不要的种。
与其如此,他为何还要留在这府里?
他不如带着阿飞离开这里,让阿飞的爷爷奶奶也能与他们团聚。
若是那闫玉萍愿意,他也可以带走她。
这样,也算得上是一个像样的家庭。
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