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霍芸书正在宋家新开的那间铺子里忙活。
一位年轻男子停在了门槛处，轻叩两下门，礼貌地道，“请问，这里是宋氏茶庄吗？”
一袭素色长衫，一身深蓝披袄，气质清正大方。
霍芸书正蹲在柜台后面收拾东西。
听见动静，她探出头来。
白皙的面颊上，还沾了些许脏灰。
发髻微乱，颈项间几缕青丝若隐若现。
她笑了笑，向对方道，“是。但这是新铺子，还未开张。您要买茶，往东走几步，那儿有一家。”
“我不是来买茶的。”对方笑了笑，面目温和，“您是宋芸书姑娘吗？”
“是我。您找我有事？”霍芸书这才起身，走出柜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灰。
室内暖和。她脱去了外氅，只穿着藕荷色的短袄与月白色的长裙。
立在屋中，真犹如一株亭亭玉立的夏荷，清丽淡雅。
“宋姑娘恕我冒昧。在下周海。姑娘应该不认得我。家父不久前，未与我商量，便请了一位媒婆拜访宋府，想着为我与姑娘说合说合。”
霍芸书笑了笑。
大抵是不满父母包办婚姻，所以前来向她解释的吧？
“你放心。婚姻大事，不仅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讲究一个情投意合。你若无意娶亲，我不会放在心上。”
“不。姑娘误会我了。自那日赛诗会，一睹姑娘风采之后，我便一直惦记着，何时能与姑娘再见一面。我反对父亲找人上门说亲，只是怕冒犯了姑娘，把旁人的参与，会玷污了我对姑娘这单纯的爱慕。所以，今日，我听其他铺子的小伙计说，宋姑娘可能在这里，便冒昧赶来了。我想和姑娘，正式地认识。请姑娘原谅我的唐突。”
这番话，倒让霍芸书有些惊诧。
“正式地认识”。这是多么认真而坦诚的五个字。
她有些动容，便轻轻笑了笑，福身道，“在下宋芸书，很高兴认识周公子。”
周海微笑着作了个揖。
“周公子不要介意。我刚刚在干活，衣着打扮也不讲究。”
“不。不会的。”周海立刻摇头。
他想说，她是过分谦虚了。
她现在这样，便已是落落大方、沉鱼落雁之姿了。
可他怕显得轻浮，便住了嘴。
“这家铺子，何时要开张？”似乎为了寻找话题打破僵局，周海又道。
“过几日就开了。”
“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忙，一定很辛苦。我帮姑娘一起吧。”
“多谢公子好意。我已忙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呢。”
“这样啊。”周海应了一句，垂下眼来，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霍芸书见他没说话，便自顾自地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就在刚刚关上店门时，那周海又开了口，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若姑娘不介意，我送姑娘回去好不好？”
顿了顿，他又像是怕霍芸书反感，连忙补充一句，“就送到门口。”
霍芸书笑了，眉目轻快。
“好。”
周海如释重负。
于是，二人沿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并肩往宋府的方向去。
彼时，宋夫人刚刚挽着丫鬟逛街回来。
转过街角，她恰好望见霍芸书和一陌生的年轻男子立在宋府门口。
他们面带笑意，正攀谈着什么。
她立刻锁紧眉头，如一只警惕的猫一般，躲到街角，偷偷观望着二人的动静。
“夫人。”边上丫鬟轻轻叫她。
“嘘！”宋夫人立刻瞪她一眼，示意她住嘴。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那两人不过是聊了一会儿天，也没有什么其他越界的举动。
而后，霍芸书进了宋府。
那个男子便转身离去了。
宋夫人思量了下，马上直起腰板，仰着下巴，迈着从容的步伐，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宋府大门走。
这下，那个男子不可避免地与她打了个照面。
他当即停住脚步，向她作揖，“宋夫人好。”
宋夫人瞟他一眼。
看他的穿着打扮，宋夫人便知，这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哪位？”她的神态立刻傲慢起来。
“在下周海。见过宋夫人。”
周海。宋夫人暗自琢磨了下这两个字，那锐利的眼神里更露嗤之以鼻。
就是那户恬不知耻的周家。她冷笑一声。
“周公子日理万机，怎么有空亲自来我这宋府？”她慢悠悠地开口，语带讽刺。
周海一愣。
“只是顺路送宋小姐回来，绝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