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对弈时我便发现谢云澈棋艺高涨,也不过数日不见,他似乎又精进了许多,下棋如两军对垒,此消彼长,我同他的落子速度随着棋局的深入不断加快。
这是我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如此聚精会神的做一件事情,这种痛快之感酣畅淋漓,我摸索着手上这枚精致的玉琢白子,浅浅一笑:“承让了。”
落子无悔,棋局顿成先抑后扬之势,这个残局实在是破烂不堪,像是一场瑞雪未能迎来丰收之年,谢云澈摆了摆手,“善弈者谋势,善谋者致远,棋以不着为高,苏离,你实在聪明。”
这几日被这些纷事困扰,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这一盘棋却下的精妙,让我不再处在困惑之中。
“苏离,棋盘上可以翻云覆雨,为何现实却只能一再逃避,这个棋局乃是我父亲所设,他说倘若我能解便可做自己想做之事,算了,罢了罢了。”
我眼睛忽然一亮,看着谢云澈,“为何要算了罢了,如今你已知晓其中变化,赢了你父亲便好,这明明是一个机会,你又为何不知变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谢云澈,你真是真蠢还是在装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谢云澈忽然起身,他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是啊苏离,父亲这是在给我机会,怪不得在我今日出门之时他说棋以不着为高,他一定是知道我会来找你破解此局的!苏离,谢了,我先走了!”
看着谢云澈匆匆忙忙的模样,我自然也替他欢喜,可是欢喜完后,心里只剩下了无限的凄凉。
我的父亲可曾后悔过对我所做的一切,他本该一次一次的将我救赎,却一次一次的将我推入深渊,我想起了年幼时某个夏日的午后,天气湿热干燥,我正百无聊赖的弹琴,父皇从后捂住我的双眼,用那变着调的低沉嗓音,“猜猜我是谁啊?”
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失神垂眸,随后手掌感受到了一阵温热。
不知是否因为谢云澈方才出去时并未关门,上官卿走进来时我丝毫未能察觉。
不过片刻时间,上官卿在这残局之上蓦然落了一黑子,我的神色在刹那间停滞住,怎么可能?
最后我才发现上官卿只不过将我之前下过的白子换成了黑子,这是扭转乾坤的一个子,棋局顿时变得妙趣横生。
“上官卿,谢谢你。”
谢谢你能够从始至终的爱我,在我无数次濒临死亡之时将我拉回,在我的生命久如暗室时成为了一道光,无声的照耀着我,尽管这份爱在父皇的操控下变的畸形压抑,甚至让人喘不过气,但我欣然接受。
手触碰到上官卿脉搏之时,我不甚懂医理也察觉到他的气息紊乱,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细微的情绪,他在我耳边的低声呢喃,我们终究沉浸在了这场久违的潮热,一同坠入深渊。
天空一直都在,是云去了又来,苏离,你是我提心吊胆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