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色漆黑如墨无月无星,西风徐徐,卷动着宫殿轻纱薄曼,俨然一个微凉凄清的夜。
昭阳殿的宫灯已亮,可被风吹的却有些凌乱。微微烛火,瑟瑟摇曳,映照在宁氏苍白脸上的光也显得十分微凉。
宁氏蜷缩在墙角,低眉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膝,眼泪一滴一滴…
她现在真的害怕,她怕卫瑶真是乾坤王朝的紫玉公主,若是公主,身份尊贵,与龙奕湟流言满天,如今又成了平西王妃。
宁氏的眉紧紧的锁着,并没有一丝安然。如今的她,的确受到龙奕湟的重视,可惜却是搭上了自己身为母亲的资格,她除了他,再无其他。
忽地,她却感到有人临近,抬眼,泪眸相望,却看到了白衣郎剑溪。
剑溪依旧是从前那个模样,微微的笑意,并着眸子里些许疼惜。
是了,这世间,独有剑溪的笑意只因她一人,只有剑溪的心只为她一人。宁氏起身迅速扑向剑溪怀里,将他紧抱。
“剑溪,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我早知道那日你说的是气话…”
剑溪低着头,轻轻的为她抚发,仿佛,那一日的事从未入心。仿佛,一切都只是空谈。
入了心的情,哪里说放就放。
“婉儿,我的心从始至终独有你一人,我又如何能将你舍弃?”
话音刚落,便听到红灵的求饶的声音“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娘娘,娘娘恕罪!”
闻语,宁氏很快就松开了手,脸上的泪痕还来不及擦干,却已经乱了分寸,恍惚无措的看着。
剑溪转过身,看了一眼,见是红灵便也安心一句“无妨,红灵不是外人!”
红灵,自幼跟在了宁氏身后,一直以来对宁氏忠心耿耿,况且,他们之间那些事,当初宁王府人尽皆知,何况,她们还是亲近之人。
红灵看着剑溪,久久的说不出来一句话,良久,才听见声音。
“剑溪大人,你…”
“我此次归来也是看看婉儿是否安好,如今,见她无恙,我很快就走…此事你莫要声张,以免坏了婉儿的声誉…”
语未尽,红灵却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着大礼“剑溪大人放心,奴婢明白!”
语罢,红灵便匆匆退下。
剑溪看着宁氏,便上前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她没了为人母的资格,她的心万分不安,他都深谙不遗。
可惜,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浅浅的疼怜意挂在眸里脸上。
万语千言却只化作幽幽一句——
“婉儿不怕,我会陪你…”
千山万水我陪你,山长水阔我陪你,生生世世,永世不更。
可惜了,她已为人妻,她爱的从来都是龙奕湟一人。况且,她是一国之母,他们有的,也只是三言两语而已。
“剑溪,帮我杀了萧衡渊!”
宁氏在他怀里说的咬牙切齿,可剑溪刚舒展的眉却又紧锁。杀人?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他已经无所适从了。
“不,婉儿,你我已经犯下太多过错了,那么多的皇子,妃嫔…我…不想再沾染鲜血了…”
忽地,宁氏一把将剑溪推开,冷冷的看着,横眉冷对。
“既已逼死萧莫儿,为何不肯杀了他”
宁氏一下跌坐在地,满目愤恨,奈何,睁开了双眼,却还是在凤榻之上。
惊魂未定的宁氏拍着自己的胸口,擦着鬓角涔涔的汗,少时,却又心惊的看了一眼龙奕湟,他依旧还是沉眼睡着。
宁氏这才安心的躺下,掖了掖锦被,轻轻合上双眼。
宁氏合上了双眸,正想睡去,却突然听到了龙奕湟有些微冷的质问着“婉儿…莫儿是不是你逼死的…朕不信流言,你告诉朕,究竟是否?”
蓦地,宁氏却有些焦急的看着他,可他却还是闭着眼睛,没有一丝醒来的模样。
原来,竟也都是梦话。
宁氏叹了口气,却又是无尽的沉寂。
“阿湟,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你,她死了,你却还对她念念不忘…你的心,为何这般狠…”
渐渐的宁氏的声音弱了下去,偌大的内殿便已经沉寂不再。
暗夜里,龙奕湟却亮了眼睛,黑眸兜转,却满是失落。自己的皇后杀了自己欲纳为妃的女子。
曾爱的逼杀了如今爱的,他的心,只剩下落寞苦涩。
明明深谙,却还是要故作无知。不去追究萧衡渊刺杀宁氏的因,不去追究宁氏逼死舞阳郡主萧莫儿的因…蓦地,龙奕湟竟觉得他自己不配为君,不配为夫了。
杳杳深夜,只要他闭了眼,便是舞阳的模样。如今,虽有卫瑶似她,可卫瑶与她却相差甚远。
一眼一眸,尽是微凉。
莫儿…是朕害了你,待来世,朕独爱你一人…幽幽西风,微微卷帘。同枕而眠,饶是无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