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
次日辰时，用过早膳后，东岑洛把孙东祺带出小院。
路上，无论是奴仆、杂役，还是长老、执事，都对孙东祺投来诧异的目光。
说他是东岑洛的随从吧，他又病恹恹地，走一步都要好几息，害得东岑洛时不时要停下来等他。
可说他不是嘛……那为什么东岑洛要停下来等他？
一直走到申末，两个人都没说话，就一前一后地走着。
终于，在攀上一座小山丘后，东岑洛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慢慢跟上来的孙东祺。
斜斜的夕阳从她身后照来，蒙蒙的黄昏的余晖衬得她美若天仙。
他恍惚了。
他有一种想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占有这位女子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她是东府的天之娇女，而他只是一介草根散修；她背后是超品势力东府，而他背后空无一物；她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而他在经历三年的空白期后，还能在这修仙路上走多远？
她是大陆上人尽皆知的天才少女，他是一介寂寂无名的草根修士。她与他，云泥之别。
两人一句话没说，只是站着，望着对方。不用太多的交流，眼神的相处或许……是世上能包含最多情谊的方式。
黑暗倏地吞噬掉他。
她惊得瞪大双眼寻找他，直到发现他还在原地。
她知道她与他的区别，她也明白他的顾虑，但她不愿放手。
他像是一把火，暖进了她冻了十六年的心。那是她心中，除了修炼，装进的第二件东西。
他那时抓住她的手，昏迷前的笑，那吻，真的深深刻进了她的记忆。
她相信一见钟情，她认为这就是一见钟情。
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
“东岑洛，你想干什么？”孙东祺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冷冷的。
东岑洛垂下眸，轻轻地说：“没有什么的，只是，带你离开东府罢了。”
说罢，她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开道路。
孙东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擦肩而过。
在距离山顶还有一步的时候，身后，东岑洛轻轻的，柔和的声音传来：“跨过那一步，离开东府，你可能会死。”
他停了下来。
两人背对着，晚风从他们之间吹过，无声无息。
“我修炼时，地底金焱暴动，因控制不住涌入体内的金焱导致走火入魔，经脉，丹田，筋骨里都是金焱，元婴元气大伤，三年不能修炼，不能动用真气。可以说，三年之内我只是一个废物，一个庸人。就算恢复了，那我也28岁了，突破至天问境的希望极其渺茫。不入问天，不谙天道，成仙之路彻底无望。”
“但是你不同啊，你才16岁就已有元婴后期的修为，背靠东府，又是天之骄女，所拥有的修炼资源是同阶散修的十几甚至是几十倍。你东府强者无数、道法无数、丹药无数、灵石无数，每在这修仙路上走一步都有人紧步相随。”
“散修呢？没资源、没实力、没势力，只能孤身一人在这看似平坦的修仙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试探，只是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当时我遇见你，可以说已经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只恨所修功法至元婴境之前不得近女色。当时遇见你，想想也活不久了，也便轻薄了你。但不能让人家太过寒心，就将刚刚修炼出来的元婴紫气渡了三口给你。”
“谁知道啊，造化弄人，你竟是天下第一超品势力的种子弟子，深得老祖喜爱，又是救了我一命，又是让我入赘。”
“但以后的我，只能是一个废物，对于你的成仙大道毫无作用，或许还会让你在东府的地位下降。”
孙东祺声音很平缓，很平静。他明白自己的地位，他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从空气中提取出莫大的勇气，道：“请回吧，东小姐，夜里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