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江城。
寒冬腊月，本该夜静人稀的街头，过了零点街上仍吵吵嚷嚷。
可能是受世纪更迭的影响，男女老少，大家伙儿铆足了劲，把闲暇时间掰开揉碎的玩乐。
这股躁动的气氛在新兴的夜场所更加明显。
新上海歌厅。
原本就略显拥挤的大厅，如今变得更加水泄不通。
嘈杂的音乐声中，男女贴合的身躯时不时挤过来。女人怀里揣了个土布包袱，一身琳琅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她贴着墙根，尽量显得低调。
好巧不巧，前面斜倚过来一个肥硕的身影，女人躲不过，垂下头，任卷长浓密的秀发挡住脸。
“哎，这是谁啊，这小样儿真招人稀罕，来让赵哥疼疼你。”
男人嬉笑着，径自伸出右手往女人的胸前探去。
可下一秒，女人猛抬起头，凛冽的目光吓得他身上滚了三圈鸡皮疙瘩。
“霞，霞姐，我我，我不知道...”
“滚开！”
女人伸手一带，肥大个儿像鸡崽儿一样往外扑了出去，她没有回头，迅速隐身于暗道中。
跌倒在地的赵先勇还没从酒劲里缓过来，颤巍巍的抬手唤人过来扶他，一忽儿又突然反应过来，气得忍不住一拳一拳狠狠捶着大理石地板。
“反了她了这小娘们儿，到底想不想干了！不干就给我卷着那脏男人东西给我滚蛋！！”
那个被唤作霞姐的女人，这时正蜷腿蹲坐在狭小的换衣间里。
她身上冷得厉害，骨头节节刺痛，如同被一下下钉进了冰锥。
小心打开包袱，她心猛然一痛，原本粉红的婴儿，才不过一个小时，便失温到皮肤开始青紫。
霞姐缓缓解开纽扣，冰冷的双手努力揉搓着胸前，她看着那柔嫩的小嘴，吮吸得越来越有力量，才略心安了些。
捱过去，把今晚捱过去就好了。
她搂着婴儿，蜷缩在一堆衣物中，刺鼻的香水熏得她直泛恶心，胸腹不停高耸喘息，直到身体的力气逐渐被抽掉，窒息的瞬间，女人忽然瞪大了双眼，瞳孔映射出一束月光，直直冲自己飞过来，如同一把银色匕首，从头到脚，将她劈开。
“老板，霞姐不早就走了吗，您看错了吧！”
“对啊对啊，她不是跟了那个宁总吗，人家爱成什么样来着，怎么可能会跑回来？”
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站在女艺人换衣室前面不肯进去，互相推脱。
赵先勇气得脸涨红，一手插腰，一手揉着脑袋上的包，骂骂咧咧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俩来得也不短了，还使唤不动了？？”
“老板，我们不是兵，我们只是卖酒的。”
“对啊对啊，那换衣间我们怎么敢进啊，桃姐她们说话有多难听您又不是不知道。”
小红小雅说罢，面面相觑，默契地低下头充愣，她们知道老板只是个纸老虎，可里面那些莺歌燕舞的可个个都是娘娘！
“怕什么？她阿霞不也是个卖酒的吗？你说说你们，个个没用！”
赵先勇啐了口唾沫，一摇三摆的推开那扇粉红木门，借着怒劲儿又重重摔上。
屋里很黑，靠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才依稀辨认得出房内陈设。
这些小娘们儿，谁顶得上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霞，可这小妮子放着他这么个大好靠山不要，偏偏跟了个什么宁总，光想着就气得头疼。
“跑得挺快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哪儿了？臭不要脸的，当初舔着脸要跟人家跑，现在就别回来啊！”
赵先勇边骂着边抬手掀翻桌上的东西。
“回来了又藏什么？啊？我那么大的歌厅还容不下你？”
说着砸着，他停下动作，心里的情感波涛汹涌般滚上来，他忽然伤感起来，声音带起了哭腔。
“阿霞，你回来吧。”
没人回应，他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眼前开始模糊，隐约感觉面前一个拉着帘子的隔间下面漏出了一双棕红色的皮鞋。
“阿霞。”
赵先勇扑过去，手按着皮鞋往上摩挲，却摸到了一截干枯如柴木的腿。
后背刹那间凉了半截，但也许是连续受到了惊吓，他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硬是不信邪地扯开了帘子。
一个穿着深蓝色旗袍的女人低着头看着他，脸在幽深的黑暗中显得诡异莫名，她好像在笑，空气里隐隐有咯吱咯吱的笑声。
“啊啊啊！！有鬼啊！来人...”
话还没说完，赵先勇便昏了过去。
那旗袍女人绕开他，款款踱步至窗边，月光映照下，竟是张娇好动人的脸。
方才的隔间，一团雪白的絮状光团悬在空中，里面竟然包裹着一个婴孩，那孩子不哭不恼，挥舞着小手，被穿梭交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