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睿轩睁开眼时,时针已经指向数字10。
昨夜他又失眠了。
他睡眠质量时好时坏,在学校一周至少也会失眠一两天。
起身时身边了然没有余温——杨珈诚总醒的不如他早,但今天却是颠倒来了。
杨珈诚家是两室的房子,装修从简,并不隔音,客厅的嘈杂伍睿轩听得很清楚。
自己现在也算半个寄人篱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很说不过去。伍睿轩忙去找昨天杨珈诚给自己重拿的那套衣服,三下五除二套上身出了卧室。
外面的天空弥漫着阴霾,也不是个好天气。光线过暗,阳台挂满了刚洗完的衣物,家里得开灯才能看得清楚。
“睿轩起了?哎呀,杨珈诚——快带他去洗漱。”
杨妈妈是个豁达开朗的中年女人,体型较胖,但惯会打扮自己。伍睿轩认得她耳朵上的那对黄金耳坠,那和她项上的黄金项链是套装,是杨爸爸在杨珈诚满15岁生日那天送杨妈妈的。
伍睿轩很是疑惑:杨珈诚的生日,为什么要买东西送给杨妈妈?
杨珈诚暴跳如雷,硬说要和父亲断绝父子关系,扬言叫他走他的阳关道,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最终还是杨爸爸给他塞了300块钱罢休。
杨妈妈用她胖乎乎的手温柔地拍了拍伍睿轩的肩膀:“快点收拾好来吃饭啊,阿姨给你放客厅桌上。”
伍睿轩连连点头:“谢谢阿姨。”
杨妈妈乐呵呵地回厨房里去了。
伍睿轩慢吞吞挪到卫生间。卫生间里亮着灯,杨珈诚正奉命给他准备一次性毛巾和一次性牙刷。
原本伍睿轩在杨珈诚家里有自己固定的洗漱用品,但上次一别属实太久,他的牙刷瑟缩在潮湿的环境里已然发霉。就此,杨珈诚还痛骂了伍睿轩一番,斥责他总不回来。
杨珈诚为他打点好一切,就差把牙膏挤上往他嘴里捣鼓了。伍睿轩和他换过位置,开始刷牙。
“今天想出去吗?”杨珈诚倚着墙问。
伍睿轩没来得及回答,杨妈妈的叫骂声如雷贯耳:“杨珈诚!厕所门关上!味道都飘我厨房来了!”
杨珈诚皱起眉头,吼了一嗓子:“哪有那么夸张?”
杨珈诚家卫生间有扇一平米大小的窗户,杨爸爸安装着绿色的百叶窗,和其中墙壁风格很搭配。明明一切排气措施都无可挑剔,但杨妈妈总是吐槽卫生间有味道,杨珈诚闻了十几年愣是闻不出究竟是何毒气。
但杨妈妈已经发话,杨珈诚终究是惧怕,只得草草交代几句便退出去了。
待伍睿轩坐到餐厅,杨妈妈果真已经将他的早饭布置好。
可殊不知——他面前的八宝粥是杨珈诚亲手舀出一碗晾在厨房一角,两片涂抹均匀果酱的面包片也是杨珈诚所为,包括一张包裹饱满土豆丝的煎饼也是。
杨珈诚的家人总对他这样好,一如既往。
曾经,他也在这一方屋檐下度过一整个盛夏。杨珈诚家所处楼层偏低,夏日里,清晨、傍晚,总有年纪不一的小孩嬉戏打闹,看管他们的老头便聚在楼下大槐树下打牌下棋,好不惬意。
伴随童叟,伍睿轩坐在杨珈诚的书桌前背下无数单词、诗句、公式。5点的夏至在凌境,天已蒙蒙亮起,伍睿轩倚着窗子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的笔记本,一看就是半小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伍睿轩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默默进食。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杨妈妈正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慈爱。
伍睿轩当然珍惜这份非亲非故的关心,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口吃答道:“还好……”
大约几秒钟,他又补上一句:“挺好。”
杨珈诚坐在沙发上,手指灵活地操纵着遥控器,心思却全然不在电视节目上。
伍睿轩现在说的话,他也说不准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从始至终,伍睿轩对他说过的真话不多,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知道那都是所谓的“报喜不报忧”罢了。人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他怎么可能运气好到半点挫折都遇不到?
杨妈妈看着他,脸上似有不尽的笑意:“你啊,周末放假什么的多回来看看阿姨,阿姨这一看见你就舒心。”
伍睿轩点了点头,却不搭话。
他无法开口告诉杨妈妈,自己如何如何的空虚无助。高城之大,却没有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原本他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以自己为中心大步向前走出的路非一般璀璨——但他仍觉得寂寞。
自从遇到韩笑宇、薛北他们之后,事情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
伍睿轩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是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报应准时送达,头痛的不爽弥漫全身。韩笑宇最终不向骄傲低头,痛到无法呼吸也不承认自己酒量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