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族老说出那句每家都得上交五十文钱用来买火把油的时候,老柳树台下原本安静听着的三山村村民们,都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天哪!一家五十文……”
“族老,这一家五十文钱用来买灯油,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他三伯伯,我家男人眼睛好,晚上也能看得见,用不着火把,咱们家能不出这个灯油钱不?”
“就是啊,咱们村可是有四十户人家呢,一家五十文那都得是多少钱了?”
“城里的灯油虽然贵,但是买上一斤也能用上许久了吧?有必要收这么多钱吗……”
一个个村民纷纷开口,虽然他们对族老依旧恭敬,可是却都对族老提出来的要求表达了不满。
五十文钱啊,都能买上几升粟米了,够一大家子吃一个月呢!
如今就为了买一个点火把的灯油,大部分村民们自然都觉得不值,毕竟三山村现在晚上点灯的人家都没有几户呢,那灯油一燃,叮咚响的铜板儿就没了,哪儿有换成能救命的粮食重要?
“行,我看了一圈,不愿意出这个灯油钱的人家有一半是吧?”
不过族老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等村民们的议论声小了一些之后,才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就这样办,你们不愿意出灯油钱的几家,也不用出人力了,到时候村子里组建出来的巡逻队也不用帮看着你们几家,这样大家都省心又省力一些,我这个法子,你们几家觉得怎么样?”
一番话说完,族老便冷着脸看向刚刚抱怨的比较大声的那几个村民,而场间也安静的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三爷爷这是生气了啊!”
台下的江大牛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倒是非常理解族老此时的感受。
这老人家的本意就是为了村子里的人着想,而且最近三山村又是卖菌子又是收灯笼草,家家户户少说一两百文的钱肯定是挣到了的。
族老提出的五十文灯油钱听上去很多,但是菌子还能继续卖一段时间,山上的灯笼草也还没有薅完,等于说村民们各家各户都还能够继续有个稳定的进项,这样算下来那五十文灯油钱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况且,是那五十文钱重要,还是自家的安全和田地里的粮食重要?
当然是后者!
哪怕江大牛是现在才穿过来的,还没有为家里挣到钱,他也会支持族老的这个决定。
所以对于村民们的反应,江大牛不止是跟族老感同身受,心里更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族老,您先别生气!”
江大山这段时间跟自家儿子交流的多了,父子两人的相处方式不谈,江大山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江大牛的一些影响,所以此时他先是安抚了族老一句,而后便又在老柳树台阶上面往前走两步的看着村民们说道:
“大家伙儿都是穷苦怕了,这一点我江大山很清楚,因为咱们村里就没有哪个敢说自己家里不穷的!”
“但是吧,这次的事情,族老他老人家完全是为了咱们三山村着想啊!”
“大家伙儿的现在天天都会去城里卖菌子,谁也没有听说过有流民的事儿吧?可是族老却特地跑去衙门里打听到了这件大事儿!”
“族老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咱们三山村的村民,为了整个村子!”
说到这里,江大山停顿下来,咽了咽口水润润嗓子。
娘嘞,他又不是什么大嗓门儿,这样说话实在是太费嗓子了。
族老每次都得上台讲话,这位置可真是不好坐啊,江大山对身后的老人莫名就多了几分佩服。
“按理来说,人家衙门里都还没有张贴告示通告城里人的事儿,族老是不该拿出来讲的,真要说严重一些,族老这是冒着得罪县令老爷的风险告诉大家这件事情的啊!”
脑子里走了一下神,江大山又回过神来,一边说着一边组织着语言。
“咱们都是乡下泥腿子,虽然吃的都是自家种的粮食,这日子也过得舒坦,但是吧,那些有钱人,读书人,甚至是衙门里的那些民壮班头,对咱们乡下泥腿子是个什么看法,我想用不着我多说什么,大家应该都是心里门儿清的吧?”
听见江大山这番话语,村民们都是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有些村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更是忍不住将拳头给握了起来。
自古以来,虽说士农工商,朝廷似乎挺看重黔首农人的。
但是!
唯有他们这些黔首农民自己心里清楚,朝廷之所以将他们的地位排在工和商前面,只是为了让他们踏踏实实的在地里刨土,每年多种出来一些粮食,多为朝廷上交一些粮税罢了!
而那些高高在上不用下地干活儿便能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美酒佳肴的人,有几个是从农户人家走出去的?
农民穷,读书少,但不代表农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