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似乎察觉了叶芝的目光,他转头微笑。
“少卿大人,陪贫道出去转一转吧。”秋后笑着说道。
张正义将胡人塞进麻袋,双腿一蹬,便离开了庭院。
相信投毒之人并不会只有眼前的这一个,本次出游让他回忆起当年的捕快生涯。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此刻正起兴致。
叶芝不语,默默跟在秋后身后。
他们一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秋后将双手摊开。
沐浴在淡淡的暖阳之下,冬日无风,岁月静好。
雪迹尚未消散,一切都变得静谧,变得缓慢,连同时光的流速似乎都即将停滞下来。
秋后的掌心中不知何时闯入一只蚂蚁,它忙碌的在秋后的掌中走个不停,似乎是在寻找出路。
叶芝望向蚂蚁有感。
他转头看向秋后,眼神中百感交杂,他嘴唇微颤问道:“秋后道长,在你们眼中凡人与这些蚂蚁是否无异?”
秋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是沐浴在暖阳之下,身形逐渐笼罩在似有似无的炊烟之中。
远处张正义颇有些咋舌,只顾自己闷头赶路,口中嘟囔两句:“不管见了多少次,这手段还是吓人,真是吓死个人!”
叶芝只觉得双眼模糊,视线都被烟雾笼罩,身旁的秋后不知在何时不见了。
“唉?我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要回家了,春浣还在做饭呢。”他独自往家中走着。
春浣在家中已经做好了饭菜。
她笑着对叶芷说:“少主,今天做的是你爱吃的黄粱饭,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啊,是黄粱饭!必须得配上我娘腌的酱菜。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算了算了,吃完饭再说……”
叶芝匆匆走向灶房,宛若他走入人间之中。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他变得精壮,神莹内敛,不再锋芒毕露,但眼神中暗光涌动,官至三品。
家中春浣育有两子,泼天的荣华富贵向他涌来。
这座腐朽的朝廷,伴随着他与新王的维新重新焕发光彩。
三十年后,他已是白发老者,身形佝偻,可整个朝廷却无一人敢小瞧这位矮小的老者。
他站在帝侧,隐有龙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上万岁,他便有九千岁!
四十年后,君主亡,老臣退,他躺在病榻之上,望着同样白发垂垂老矣的春浣。
回望自己的一生,功成名就,万人之上,追名逐利。
什么都拥有过了,却仿佛还是隔了层薄薄的面纱一般。
“我这一生尽是糊涂。”叶芝在脑海中想着。
他扭头,一字一言吐出:“我好像忘却了什么……”
黄粱的香味弥漫在他的鼻侧,一只细长如白玉的手裹住他的身子。
“你看到了什么?”那双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双眼直视着他,缓缓问道。
叶芝猛地坐起,还是那块巨石,还是那个瞎眼道士,还是掌中那只蚂蚁,却已经找到了离开秋后手心的路。
叶芝瞪大双眼,浑身大汗淋漓:“我望见了余生,这太真实了。”
秋后摸了摸他的脑袋,缓缓站起,远眺远方,袖口白蛇钻出。
绕到了叶芝的身上。
“七十年光阴,一梦尔。”
“凡人既不是蝼蚁,也非修仙者的玩物。”
“万物生灵,谁也不高贵,谁也不低贱。”
“万物轮转,一梦尔。”
秋后淡淡念着。
叶芝久久不能回神,他想问秋后他看到的那些是真的吗,却未开口。
秋后让白蛇缠绕到自己的手腕上,摸着巨石,缓缓爬下。
“你所见,只是你万千未来的一竖,一撇一捺皆有你自己定夺。此次一别,我等恐再难相见,赐君一梦,愿君解惑。”秋后接过竹杖,对叶芝平静的说道。
二人回到院中,阮语雪和春浣忙活着饭菜。
叶芝抬起头,对春浣说:“今日吃些什么?”
“黄粱饭,还有一些其他小菜。”春浣笑着说道。
叶芝瘫倒在石凳上,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说道:“还真是……黄粱一梦……”
秋后不语,他有些疲惫,一次性取出七十年的光阴河水,将这一切都展现给叶芝。
这让他有些疲惫,但秋后却并不后悔,在他昏暗的世界中。
属于叶芝的那根线,变得金灿。
他抬眼望向蓝天:“少年,大道就在脚下,莫要徘徊,且行尔。”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道。
人仙之间,秋后认为差距只在一字之间。
只要踏出了自己的道,仙不高贵,人也不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