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假山下早已经空无一人,沈初葶从假山后面绕出来,静默片刻,从容的沿着花径回了延晖宫。
杜莺时在廊上踢毽子,见她回来,打了声招呼,“沈姐姐回来了。”
沈初葶问,“皇贵妃呢?”
“在屋里同姜姐姐说话呢。”
沈初葶脚步不停,“看不清就别踢了。”
杜莺时哦了一声,脚尖一挑,把毽子接在手里,等她走远,又接着踢,听雪在一旁笑,“主子还跟从前一样,对沈主子的话阴奉阳为。”
“什么阴奉阳为?”杜莺时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我听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沈初葶进了屋,花悦容抬眼望过来,笑道,“沈姐姐做什么去了,这会子才回,刚还说莫不是被单大人约出去了?”
沈初葶反手把门关上,走过来,“我知道皇帝为何要寻九公主?”
花悦容立刻问,“为何?”她与燕云恒从前并不认得,一直纳闷燕云恒为何要找她?
沈初葶把她听到的大致说了一遍。
花悦容默了一瞬,“原来寻我,是为杀我取心。原来我的心头血可医他暗疾。原来不找了,是已经找到了。这么说,他在围场时就已知晓我的身份……”
沈初葶道,“应该是飞雪露了馅。”
姜云裳,“知道了却一直没有动手。”
“大约是舍不得吧?”花悦容道,“若要我现在杀他,我大概也下不了手。”
沈初葶,“可他迟早会下手,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何况是一个皇帝的命。就算他不动手,他身边的人也会动手。”
姜云裳冷清一笑,“这就要看谁爱谁多一些,多的那个总是吃亏些。”
沈初葶担心的看着花悦容,后者笑了笑,“看我做什么,我知道自己是谁,更知道进宫要做什么?”
风梓隔门禀报,“皇贵妃,皇上派小卜子来请皇贵妃过宸澜宫。”
“知道了。”花悦容朝沈初葶和姜云裳挑眉一笑,“瞧,一刻都离不开我。”
从延晖宫到宸澜宫的路不长,拾阶而上,六角宫灯在前方照路,一点光亮忽忽悠悠的飘着,花悦容一直盯着那光,走完整条石阶一抬头,发现燕云恒近在咫尺,他出来迎她。
花悦容笑着把手放进他掌心,“风寒夜露的,做什么在外头等?”
“不冷,”燕云恒握了握她的手,“朕的手是热的。”
花悦容说,“是啊,我倒忘了已经初夏了,只会越来越热,又怎会冷。”
燕云恒说,“今日有你喜欢的菜。”
“是什么?”
燕云恒笑而不语,等到了桌前,花悦容看到了一盘水晶大肘子。
她眼睛一亮,弯成了小月亮。
“喜欢也不可贪多,”燕云恒亲自给她布菜,夹了一块放在小碗里,便让人把水晶肘子端开了。
花悦容哭笑不得,“瞧着吃不着,岂不更惨?”
燕云恒说,“一直好奇你为何喜欢吃这个?”
“因为我娘亲喜欢。”
燕云恒睁大了眼睛,“县令夫人喜欢吃肘子?”
“可能因为小时侯家里穷,吃不上肉,所以嫁给我爹后,她就挑最多的肉吃。”
燕云恒哑笑,这个原因细想之下倒也合乎情理。
花悦容,“听说大臣们都反对立我为后,若是此事让陛下烦心……”
燕云恒摆摆手,“没人反对,朕让钦天监选了吉日,半个月后,便是立后大典。”
“真没让陛下为难?”
“没有。”
“那就好,”花悦容笑着给燕云恒夹了一筷子菜喂到嘴边,“臣妾谢陛下。”
燕云恒似笑非笑接了那口菜,“就这样谢?”
花悦容娇嗔的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燕云恒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花悦容极尽娇媚之态,缠得燕云恒欲罢还休,直到月头偏西,屋里的动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半个月筹备立后大典,说起来有些仓促,但燕云恒下了旨,一应流程事宜都得按规矩来办,不得从简。于是宗人府,内务造办处,皇商们都动了起来,马不停蹄赶制立后大典的一切物什。
半个月后,立后大典如期举行。
立后行文洒洒洋洋写了一大篇,据说是燕云恒亲自撰写,由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在吉时诵读,行文写在紫金丝绢上,光是诵读都需大半个时辰,且那紫金丝绢本身厚重又加了黄金打造的卷轴,大学士勉力读完的时候,只觉眼冒金星,口舌干燥,两只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皇后的凤冠霞帔,出自宫延造办处,能工巧匠不分昼夜,熬红了眼睛,才赶制出来,金凤翱翔九天,金光闪闪,尊贵无力。
花悦容站在高台之上,神情冷清,睥睨着底下向她跪拜的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