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玻璃窗前,周逾握着手机,凝视深蓝天幕半明半昧的星星。
整个卧室连同阳台都沉浸在月光里,连同窗边慵懒垂下的杏色窗帘都白得发光。
一男一女若是在热恋中,聊天到夜深人静再正常不过。但他连女孩的姓名都不知道,半夜来电很容易被当成不怀好意的骚扰。
那一头迟迟没有回应。他默默地收回视线,身子沉沉地退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么晚,大概是睡了?”
翻了个身,周逾把枕头紧紧箍在胸前。
辗转难眠,半坐着开了床头的落地台灯。灯光柔和,照得半间房如同含羞的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
在这宁静又温柔的夜里,他的心头隐隐有些期待。一点不安分的念头悄悄冒出了芽尖。
白天积攒的满腹心思,正愁无人倾诉。陌生的女孩子或许是个不错的听众。
她和他属于不同的世界。彼此的圈子完全无交集,反而少了顾虑和烦恼,或许值得聊一聊?
正思忖着,床头柜上出乎意料地传来振动声。手机像喝醉了的小鸟,躁动又兴奋,撞得桌面发出低低的闷响。
“回拨了!”
她的号码跃入眼帘。他的脸颊也微微地发热。
按键的手,忽地失了控似的一晃。
“喂,你好?”
沉默了短短几秒,女孩子温柔可爱的声音钻入耳朵。
听到银铃般的声音,周逾心中似有暖流迅速通过。脸上也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抱歉,刚才--”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
一双望着夜空的眼睛却分外明亮。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欢喜。
就是很多想说的到了嘴边蹦不出来。
孤身一人,也不知去哪找谁来支招。
轻轻地光脚从卧室溜进书房,灯光下,高高的整排柜子满满当当。抬头寻找,眼花缭乱。家中藏书都有四千多本了。
可惜,没有哪一本书教过怎样和一个女孩子聊天。
尤其在深夜,周围静悄悄,针尖落地的声音都难以被遮掩。脸贴在手机上,屏住呼吸,自己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白天有太多的事,耽误了。你来说,我听着就好。”太晚了影响人家休息,周逾打算速战速决。
那头的姑娘忍不住轻声笑了。外表清冷,难以接近,怎么一开口就这般直率可爱。
“都怪我,粗心记漏了手机号的一个数字,带来的麻烦请多多包涵。”
其实,她从母胎出来,一开始也是社恐。小时候见了生人就局促不安,像个小鸵鸟,分分钟想把脑袋藏进沙子里。
那时她哪里想得到,社恐有朝一日会被缺钱治愈。
母女俩的经济状况一直徘徊在温饱边缘。光靠母亲在半死不活的小厂那点少得可怜的薪水,连学费都要街边亲戚。
自尊心强的柳小妙进入青春期后,变得敏感,也不愿意接受资助。从高中起就四处找兼职补贴家用。
小镇的机会太少,小姑娘一放了寒假暑假,也学大人的样子去摆地摊。冬天卖烟花爆竹,夏天卖凉粉西瓜。
大学期间,为了赚足生活费和学费,柳小妙也一刻也敢没闲着。不早退,不翘课,她的时间总是排得格外满当。
学校附近的超市、商场和快餐店都或长或短地干过。日积月累,学费和生活费解决了。笨嘴拙舌,见人脸红的毛病也一去不返了。
她把手机摊在小小的掌心,插着耳机,不慌不忙。
或许就是书上说的“一见如故”吧。柳小妙在周逾面前,丝毫不怯。最多也就是纠结他是不是单身。
潜意识里,真心希望他是。自从那晚他在便利店付了钱,却没拿走成人用品,这种期待就越来越强烈。
夜里,她回拨他的号码,一半是出于本能,一半是出于试探。
年轻男人和她生活在一个城市。阶层却有天壤之别。最近她常常在睡前翻着枕边新买的科幻小说《孤独深处》,更是对书中《北京折叠》所描述的三个阶层空间有了切身感受。
他所住的是离海淀大学城不远的高档小区。街道整洁,环境优美。衣食住行的各类生活设施也很便利。距离市内有名的三甲医院并不算远。
相比之下,她暂时落脚的五环外城乡结合部,俨然是另一个空间。房东把自家拆迁所分的房子改装后分成多个隔间出租给囊中羞涩的外地女孩。
柳小妙来看房的第一天,就知道这种行为既是私搭乱建,又涉及违法群租。可是,她兜里只有不多的钱,没有办法租到董茜茜那样离公司近的正规房子。
每次被四面八方的噪音扰得无法入眠,她就坚定地给自己立flag:得想办法多挣点,尽早能搬出去。
排长队等厕所、洗漱和淋浴的窘迫,柳小妙不愿意让数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