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依旧荡漾,水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鸟儿划过水面,水上几点零星的柳叶相聚又相离,他们看着水波,他们看得到彼此。
李恒内心难得安静一回,被因母亲离世产生的悲痛积压的心终得解放。他们一起绕过河畔,树梢绕过他们奔跑的双腿,一刻不停。林亭生的高挑,树影下她矫健灵动,李恒跟在后边小跑,不由自主笑起来。
他们一路跑到林亭的家里,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小屋子,家具陈列整齐,女孩子的衣服整齐地叠在靠椅上,这里的气息让他留恋。
“你会在这里留很久吗?”
“说不准。”他摇头,心里有些不明情绪。
窗外偶有风拼命吹进来,他哆嗦一下,让自己抽离出不安,一个人安静地蜷缩起来。
看着他,林亭没说话,找来小毛毯,轻轻给他盖了上去。
他们之后不知是怎么分别的,那时李恒只带走了几绺柳条,柳条跟随时光的洪流与这片故土分分合合。
重新望向这片村子,柳树不知所踪,只剩不再清澈的河水冲刷着颓靡的杂草,泥巴黏在叶尖,滴滴答答的声音犹如它们在苟延残喘。李恒用力闭上双眼,坐在河畔,期待再睁眼时又回到过去。
工厂轰隆作响,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离他越发的近,是一个老人。
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小伙子,这没啥好看的嘞,别坐着儿了,一会儿倒废品的来咯。”
他看向老人,破布褴褛,皱纹像水波一样顺着他的五官延展,但眼神清澈,本该浑浊的眼球竟透出明亮的光彩,令他感到熟悉。
“老人家,那您来这里做什么。”
说完,老人突然有些局促,看向手中的三两件衣服,深吸了一口气,眉头一皱,懊恼地捶了捶掌心。
“哎哟,我给忘了啊,这早就没法给闺女洗衣服咯。”
李恒注意到他紧紧携着几件小孩子的衣服,样式看起来有点旧,以为是因为家庭条件,只能给孙女穿家里的旧衣服。
“老人家,我那有洗衣机,手洗太辛苦,您跟我来吧。”
说着要去拿衣服,但老人慌张地又搂紧几分。
“不必,咱家闺女长大了,穿不下。”
李恒奇怪地看向老人,老人还是淡淡的神色,但已不见一丝柔和。
“老人家,既然这样,我送您回去,别让家里人着急。”
他应声,喃喃自语着,然后跟上了这个年轻人。
方才经过老人家身边的时候,余光扫到了老人怀中的衣服,那是一抹他颇为熟悉的橙,他愣住一瞬,回头看老人,心中升起了小小的期待。女孩说她会永远留在这里,她不会食言,她是李恒此生所遇见的最真诚纯净的人。
他正想抬头询问老人住所来印证猜想,可这时他才注意到河畔对岸赫然没有了那座可爱的小木屋。他惶恐地看向老人,原本应该和和气气的问出的话,突然散了,在脑海里迅速飞逝。老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了然。
“小伙子,我是林亭的爷爷,我记得你,你之前常来的。”
他说完把衣服递出去,李恒拿过衣服,衣服还是当年的模样,有些褪色,但依然鲜艳。他望着远方平整的路,一言不发。
在他认识林亭之后,他对这个离别许久的村子产生眷恋。他忽然想起来,身旁的就是每每去见林亭的时候,坐在藤椅上那个沉默的老人。
李恒十二岁,他在这里开启了初中生活。
他背上书包,没人接送,一个人踏入校园。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都是熟络起来的,他有些难以适应。在原来的城市上学的时候,他性格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如今他也打不起交朋友的兴趣,低下头,深深呼口气,把步子迈大了些,尽力忽视经过的旁人。
他及时赶上了第一节课,悄悄坐在后头。但他收拾书桌的声音还是招来了一些同学的注意。男孩的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颈后的发丝很有规律地垂在领口,五官秀气,浅色的薄唇正因四周的视线感到不自在而抿了起来,眼神藏在睫毛打下的影子里。
他马上调整好,进入上课状态。
春天又来了,他又有了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