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夜,不冷。
林瑶光仰身躺在屋檐上,酒香笼着她,醉了的人却是卫衡。
卫衡望着远夜,“这事不怪你。”
“嗯。”林瑶光应了声,卫衡继续道:“人性,是最看不透的东西。”
林瑶光喝了口酒,“好比你?”
卫衡转头瞧着她,她喜悲哀怒皆无,说:“是你杀了罗玥。这就是人性,对吗?”
四目相对,明明看的那么清,却又好似隔着一层雾。
卫衡:“是。”
他想说,罗玥不死,很快就会有人查到她身上,跟着她会有很多麻烦。
他想说,对敌人不可仁慈,否则后患无穷。
他想很多,最后也只有一个字而已。
林瑶光移开目光,望着天际。
沉寂片刻后,耳边声音响起:“我父亲,是个朗月清风,正直严明的人。他只为正理,天地一切只有这二字。”
卫衡似笑一声,“可这二字,何其艰难?难的是亲情,是血脉,是利益,是争斗。他执拗于此,也成了众家心头大患。”
这是林瑶光第一次从卫衡嘴里听先太子的事,她侧身望着他,那张沧冷的面孔被春月照的温柔。
“他想要踢刘家,因为刘家以女子裙带编织党羽。他想要肃清商行,因为哄价百姓吃不上好米,好面。他想要宗族严明,抵抗皇室子弟成立纨绔组织,想要每一份钱每一个职位都有来处,去出。”
“所以,他成了众清之中,最污秽的存在。他睿智,他英明,他有勇有谋,可他不该寄希望于他的父亲。他不知道,皇爷爷如强弩之末,父倒子又有何好下场呢。”
“他知晓姚氏不安好心,可他还是娶了姚氏为正妻。可结果呢?姚氏在他出征时给他下了毒,联合旁人害了他。”
“他知晓亲弟弟心胸狭隘,可他还是护着信着。可结果,他亲弟弟设的局,就等他钻进牢笼,好举起屠刀杀他。”
“他知晓为母良善刚烈,可曾想过,为母亦能歹毒如斯。他知晓命运无常,可知跟随他的家族,一个一个接着凋零四散。”
“所以你说,人性究竟是什么?”
天上的星星在闪烁,林瑶光坐起身,定定地看着他:“他是个好太子。”
卫衡嗤笑:“他不适合做太子。”
无论是储君还是皇帝,只要触碰多方利益,都会被拉下马的。
林瑶光道:“他是个好太子,做了自己本职的事。他无愧天地任何一人,他应该也是个好父亲。”
她歪着头,“不然,你岂能如此了解他。”
卫衡的心塌了一角,他满腔的怨在此刻流淌而出,他想起幼年种种,情绪久不能平复。
他年幼立志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储君,他也要为百姓立命,为天下而平。
父亲死后,他开始怨恨。
若是自私,狠戾,不择手段能够存活,那他父亲为何要做朗月清风一样的人。
他不要做父亲那样的,他要做个坏人。
卫衡拾起林瑶光丢下的酒壶,站在屋檐上望着百里寂寥,“给程尚书递信,我要见他。”
夜转瞬即逝,比夜更快的,是人言。
一晌午的功夫不到,满京都知道齐家公子昨夜大婚,冷落新娘反招风月人上门,六人大战一夜。
直到该敬茶时,去叫人后才发现,齐公子一夜纵情过多,又吃了过量的药,整个人瘫在床上了。
林知婉哭红了双眼,面容憔悴的很,她扑在床边,“阿轩你放心,无论你成为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
抬眸对上齐明轩怒瞪的眼睛,林知婉眼泪直掉,“即便你瘫了我也不嫌弃,以后余生我来照顾你,永远不离不弃。”
上门的大夫将她深情看到眼里,出了门就叹息:“真是个重情义的好女子啊。”
齐明轩听着爹娘夸赞林知婉,气的只能干瞪眼,浑身无力连手都不能动,他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暗骂:毒妇,贱人。
得了消息的林瑶光不免意外,想不到林知婉也是个硬手段的人。
进了兵部大门,人来人往里纷纷打量几眼林瑶光。
朝中有女官,但是兵部没有,因此办公时间林瑶光的出现,很快引起关注。
林瑶光表示来意,很快有一人过来迎她,“每月兵部都会派人去各营地核对在册,每三个月都会面点一次。林家军挂在兵部,这些流程自然也不会少的。”
“那上个月名册可递交户部了?”林瑶光问,华主事将更新过的名册递过去,“交了。”
林瑶光扫了眼,“华主事可知,林家军快成役兵一事情?”
“略有耳闻。”华主事态度配合,“只是如今由郡主掌管林家军,想来也不敢有人再差使。”
林瑶光收起名册,“走了。”
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