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双面绣?”裴容惊讶,“你有这样的绝技,怎会沦落至此?”
季三娘叹了一气,道:“小娘子不知,这是我答应我死去的娘亲的。我娘曾是前朝宫中绣娘,放回家中以后嫁给了我的父亲,怎知竟是嫁给一家子豺狼。我那狠心的父亲只将我娘当做摇钱树,逼迫她日也绣夜也绣,我七岁时她一双眼就已经瞎了。我娘怕我也像她一样,从来都是私下教我,不许我告诉父亲学会。”
她的遭遇实在令人唏嘘,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父亲。
“可惜,就算我装傻学不会,也躲不过被卖钱的命运。父母死后,叔伯以为我不会女红就干脆把我卖给了我男人,我跟他来到关外,怕他也同我父亲一般狠心,所以也不曾做绣活。直到打了战,男人死了,我想着靠自己的手艺过活就跟着商队上京来,却没想到被卖了。在乐坊,更是不敢把这门手艺显露出来。”
“那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藏拙才有机会寻生路。”裴容点头。
季三娘把帕子双手奉上:“小娘子是我的恩人,从今往后我的手便是小娘子的,您要我绣什么,我就绣什么。”
裴容收下帕子,思忖片刻,道:“之前你说你绣活好,我想着正巧可以安排你去我家绣坊。却不曾想,你竟是双面绣的传人,这样绝世的手艺,我怕是不一定能将你留在绣坊。”
“求小娘子不要赶我走!”季三娘惊慌道。
裴容安抚她:“莫慌,我不会害你,定然送你去一个更好的去处。”
季三娘连连摇头:“可……可我向菩萨发了愿,一辈子都给小娘子报恩,我不愿去更好的去处。”
裴容拉住她的手:“那地方你去,会帮我一个大忙。”
“既如此,但凭小娘子吩咐,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裴容在心中想定计划,缓缓道:“我要献你入宫。”
宫中贵妃娘娘甚爱双面绣,裴容此刻借谢怀惠之手将双面绣传人送入宫中,得到贵妃的青眼,就是得到太子一脉的亲信,对她乃至于裴家都是好事一桩。
为此,裴父特地请她到书房喝茶。在裴家一众女儿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
但裴容所求的不止是这一点体面。送季三娘进宫只是第一步,谋取贵妃的青睐不过是附带,她真正所求是给季三娘一个完全的庇护,方便自己下第二步棋。
送季三娘进宫之后,裴容派人请来的鲁掌柜。
“寻些背景干净值得信赖的人,把消息传给国公府世子章助,当日在新乡长公主宴席上的两个舞姬此刻在董府。风言风语尽可以闹大,最好是激得章助打上门要人。”裴容吩咐。
鲁掌柜是个忠心不二的人,一直以来又将绣坊打理得井井有条,很有几分手段。得了吩咐,点头就答应去办,不出三日就带了答复来。
章助是京中有名的混世魔头,最好面子。当日在宴会上他被裴容拦下,不曾得逞,事后怎会善罢甘休,立刻就遣小厮去乐坊寻人。董元平在这件事上办得小心,本是悄悄赎人没有留痕迹,可惜被裴容使人捅破。章助得了消息,立刻就冲去董府要人。
董元平还在国子监读书,最要清名,起初还装傻不认。谁料章助是个混不吝的,直接在董府大门口骂起人来。董元平恼得躲进府里,只让小厮出来送客,章助也不甘示弱,让自己的家仆不单挡在前面,还一起叫骂起来。
事态越闹越大,最后竟将顺天府尹闹来调和。这日当朝,董府长辈皆在朝上,董夫人无奈,只好一面请董元平族兄出来给章助赔不是,一面去国公府搬救兵,好说歹说先将章助劝回去。
风波面上平息了,但犹如巨石投湖,波涛层层传开,势不可挡。
散朝以后,董元平的父兄皆得了消息,气得打马回府痛骂董元平这个不肖子孙,顺带连董夫人也吃挂落。
“无知妇人!小儿撒泼,辱我门楣,或是去叫他长辈来捉人,或是一棍子打出去,你怎可向他低头!我董家世代清贵,向那杀猪匠后人讨饶,玷污祖宗名声!真真斯文扫地!”董元平的父亲董育气得怒发冲冠。
董育官拜礼部尚书,与章家有些过结,说起这事来格外不快。
“杀猪匠纵子闹事,父亲我这就联系在御史台的同窗,好好参上他一本!”董育长子忿忿道,“当日陛下要封章三才为卫国公,父亲率百官上奏改了他的封号。不过几年功夫,又忘记自己的出身,且让我来杀杀他的威风。”
“不可,”董育长吐一气,道:“此事你弟弟也脱不干净,若是闹大,将来任官时声誉多半有损。何况当日是当日,现在是现在了,如今陛下春秋已长,太子年轻气盛,你是想杀国公府的威风还是太子?”
“父亲,我并没有得罪太子的意思……”
“在东宫看来,是一样的。”董育摆手,“我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静待风波过去。”
董家决心忍下这事,却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他们没有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