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桑榆是好端端的下了班,回到家后,还给自己熬了点排骨汤。熬汤花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她只喝了半碗,实在没办法再多喝一点。就是那半碗喝下去,她也是极力压抑着呕吐的冲动,到是每晚报到的陈述赏光的吃了一大半,他明早要飞去韩国参加亚洲钢琴大赛,情绪有点高昂,话比平时多了几份,一直说那个大赛的冠军奖金是多少多少。
桑榆觉得肚子有点胀痛,跑了两趟洗手间,身子倦倦的,与陈述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后来身子有点发沉,她催着陈述下楼,说自己好困。陈述非常文艺的甩了甩头发,伸出长臂,抱了抱她的肩,很深意的说了句“等我!”
桑榆没作多想,他走后,她快速地锁好了门,极好的梳洗,就上了床。好像只睡着了一会,就开始感到肚子一阵阵的抽痛,疼得撕心裂肺似的,皮肤很烫,但是体内虚弱得几乎化为乌有。窗外是黑洞洞的夜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静观她渐渐地消失。
她疼得满身大汗,手捂住小腹,在床上翻滚。突然,她一下惊坐起,她感觉不到腹中孩子的胎动了,身下一股热流蓦地冲出。她强撑着开了灯,看到了一床的鲜红,屋子里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阵迅猛的天旋地转,她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开机的手在瑟瑟发抖。
她给宋冉打电话,电话通了,可是无人接听。
她准备打给楼下的陈叔,想起他明早的大赛,她摇头。
脑中闪过黎景晨的身影,她咬咬牙,她不能事事都依附他。眼前的黑暗在加深,肚子里像塞了把锯子,在用力的割着她的身子。
她想起120,摸索着拨了个号,很快有人接听了,“是120吗,我在XX区XX公寓XX室,好像是大出血。”她沙哑着嗓音,泪如雨下,喉咙像扯不开,仿佛锈住了,手机自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地喊“鲍西娅…鲍西娅…。”
再度睁开眼睛,是持续响起的门铃和手击门的声音,浑身合唱,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她以生的渴望作动力,好容易爬起来,头重脚轻飘去开门。
黎景晨看着一路滴落的血迹,脸白如纸,“鲍西娅。”桑榆则像一片叶子,轻轻贴在了他身上,“景晨,宝宝不动了”
黎景晨手紧握成拳,极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二话不说,抱起她下楼。
桑榆倒在黑色宾士的后座上,黎景晨开车向徐家汇第三人民医院急驶。
挂急诊,医生做检查,卫主任今晚恰巧值班,也赶过来了。黎景晨在外面急得团团直转,卫主任拿着桑榆的医案,走出急诊室,神情有点严峻。
她瞟了眼黎景晨酒渍点点的衬衫,记得他不懂中文,她改用英文问道:“你到底是桑榆的什么人?”
“最好最好的朋友。”黎景晨说道。
“好到可以代替代她老公吗?”
黎景晨一愣,立刻回答,“可以,你有什么事,直接可以和我讲。”
“从法律上讲,你没有办法替代她老公,但现在事出突然,顾不得许多了。桑榆的老公在国外,上海好像也没别的亲人,你既然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那么,签字吧!”卫主任从医案中拿出手术申请单递给黎景晨。
“手术?”
“对,胎儿死在腹中,不可能产生宫缩,让他自然分娩下来,再加上羊水已破,出血过多,再不动手术剖腹产,胎盘上移,包裹住心脏,大人的性命也会有危险。”卫主任语气平静地说。
黎景晨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插进头发之中,感到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家属签字,你能签吗?”卫主任又问了一句。
黎景晨咬着唇站起身,脚下有点发软。桑榆的这个孩子,不知怎的,他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他看着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陪着她产检、散步、吃营养餐,到了七个多月时,孩子突然没了,不亚于是把自己身上的肉生生割下来。
他感到手中的笔很重,签名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差点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
桑榆很快就被送进了手术室,黎景晨坚持进去陪她。当他穿好消毒衣走进手术室时,医生正在给桑榆注射麻醉,桑榆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板,当静脉注射的针头扎进她的胳膊时,那种实实在在的痛,让她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
“鲍西娅。”黎景晨握住她冰凉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
桑榆已经知道了孩子不在了,她的表情出奇的平静,“景晨,可能…可能宝宝更喜欢他的父亲。”
黎景晨悲痛的抚摸她的头发,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不要担心,这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了,我会在这边一直陪你。”
桑榆摇头,“不要,景晨,你出去吧。”
话音刚落,麻醉剂慢慢发挥药效,她跌进了一团黑暗之中。
她不知,整个手术,黎景晨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