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太太的爹娘千挑万选,就给她找了这位秀才公。
秀才公当时还不是秀才公,只是一个穷书生,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在善堂长大,也是在善堂里读的书,别的孩子认识几个字,便去铺子里当伙计,或者去大户人家当小厮,只有他,一心就是想读书,继续读下去。
胖太太的娘家虽然有钱,可是龙生龙凤生凤,她家祖上就没有会读书的,子孙们看得懂账本了便去学做生意。
越是没有,就越是想要。
看到这位身穷志坚的穷书生,胖太太的爹便动了恻隐之心,掏银子资助他读书,穷书生也争气,第二年就考上了童生。
胖太太的爹很高兴,自己资助的娃儿有出息,当然高兴了。
他请了穷书生回家吃饭,穷书生洗了脸洗了脖子,换了干净衣裳登门道谢。
别说,这一倒饬,竟然还有几分眉清目秀。
胖太太的爹看上了,娘也看上了,胖太太自己,当时还是个胖姑娘,她也看上了。
这门亲事也就成了。
不是入赘,赘婿不能考功名,再说胖太太还有兄长,所以胖太太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过去的,就连他们的新房也是娘家陪送的。
好在丈夫很争气,三年之后又考上了秀才,从此成了受人尊敬的秀才公,胖太太虽然胖,可是从小身子养得好,接连生了三个大胖闺女。
她去白凤寺上香,求菩萨给她送个儿子,丈夫便安慰她,你的身体最要紧,为夫有这三个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胖太太一想也是,丈夫在没成亲之前,啥也没有,连家也没有,就是光杆一个人,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他也该知足了。
所以,她在家里的腰杆挺得很直,因为家里的一切都是她陪嫁来的。
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胖太太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女儿孝顺,丈夫听话,她每天除了打牌就是逛街买买买。
可是现在,胖太太忽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她的丈夫,真的听话吗?
她想起沈凝对她说的话,狠了狠心,对丈夫说道:“他们既然说要报官,那就报官吧,把这事交给衙门,让衙门去处置吧,如果衙门判咱们赔钱,那咱们就赔,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如果衙门要打板子,咱们就用银子来抵,总不会真的打到你身上。”
这年头,衙门里的杖刑,是能以银抵刑的,一杖十两银子,诱奸良家子,杖刑四十,也就是四百两银子,别看可以用银子来抵,可一般人家,别说四百两,就是十两也拿得艰难,杖刑就是杖刑,真用银子全免的,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
胖太太这样说,就是要给丈夫吃颗定心丸,放心,老娘有银子,板子打不到你身上。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秀才公就急了:“那怎么可以,我的名声呢,只要上了公堂,我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胖太太想起沈凝说的话,冷冷说道:“你和那女子苟且之时,你的名声就已经没有了,早就没有的东西,还计较做甚?”
秀才公怔住,他这个妻子,就是个傻白甜,不对,没有甜,只有傻和白,就这一身肥膘,从来就和甜美不搭边。
怎么今天出去一趟,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莫非逛街捡了副猪脑子给自己安上了?
“不行,不能报官,绝对不行!”
秀才公越想越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胖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十年夫妻,丈夫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
看到妻子惊愕的神情,秀才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握住妻子的手,情真意切:“我也是为了女儿们着想啊,女儿们长大后是要说亲的,让人知道,我......会影响到她们的亲事的,还有岳父,他岁数大了,又一向对我倍以厚望,还有岳母,她的身体素来不好......”
后面的话,胖太太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这就是她的丈夫啊,她以前怎么从未发现,丈夫竟然这么会找借口呢,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到头来却全都是为她和她的家人。
“说到我娘,她老人家这阵子身体不好,我早就应该去看看她了,行了,报官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我回娘家去看看我娘。”
胖太太不想再面对这个虚伪的男人了,摸摸胸前空空的香囊,她隐隐后怕,所以她把三个女儿也一起带走了。
回到娘家,胖太太顾不上面子,她没有隐瞒,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三个哥哥。
三个哥哥都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一听便是心里有数,他们分头去查,不到一天,便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秀才公的确无父无母,可却并非完全是在善堂里长大的,他是十二岁来的善堂,在那之前,他是住在姑姑家里,而且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他之所以会来善堂,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读书,姑姑家没钱供他读书,可是善堂里却有善人义务教这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