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庄园静谧而肃穆。高大的阁楼矗立在夜色中,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墙垣蜿蜒,看上去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在月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墙垣的石砖上,青苔与藓类交织成一片,散发出潮湿而凉爽的气息。一簇簇飞虫在这些藓类间穿梭,宛如一支支细小的箭矢,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微弱的轨迹。
夜风徐徐,吹过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带动着飞虫四散,聚集成了一片片黑雾,弥漫在阁楼周围,在墙垣上盘旋,使得原本明亮的月色也变得阴暗起来。
正因为庄园陷入了黑暗之中,阁楼斜斜投下的阴影之旁,一柄形状不怎么规整,仿佛由白鹿角制成的晶玉短剑被衬托得格外明亮起来,依稀映照出持有此剑的主人:一位看上去大约三十岁的清丽女子。
女子身穿纯白色大氅,大氅上绣着银色的梅,宛如繁星点点,长发随风披散开来,宛如瀑布般流淌,她的面庞精致如玉,眼眸中藏着无边的深邃,仿佛能看透这雨夜的尽头。
只见她轻盈地拔出那柄晶玉短剑,在雨夜中发出微微的寒光,剑身与雨滴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刹那间,整片天空似乎明亮了些,仿佛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从剑尖处极速喷涌而出,似乎同时向内向外膨胀,突然释放出圣洁的光芒,普照天地。
惟有从极远处观察,才能看到天地间似乎出现了一个缓缓下压的巨大剑形,其长足有十里,宽达里许,剑脊中段恰好笼罩住了这座虫群乱飞的庄园,就像是擀面杖压在面团上方一般。
当巨剑光影出现的这一瞬,纷乱的天地变得绝对平静,光线和时间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散发出一阵阵荡漾的元气涟漪。
紧接着,这些涟漪变得越来越密集,逐渐变成了无数道与异虫大小相仿的剑影,在半空中逐渐凝聚成型,化作一柄柄实质般的长剑,然后一齐震颤了一颤。
千百万只怪异的飞虫在空中陡然停滞了一瞬,成片的黑雾似乎也随着这巨大的剑影微微颤了一颤,荡漾起了重重涟漪。
但只是这么简单的一颤,铺天盖地的虫群还没来得及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便已在剑气的侵袭下瞬间变得干瘪,变成了一团团绽放的血雾。
它们体内最脆弱的脏器被碾碎,各种奇异的结晶、纹纷纷断裂,被绞成了无数的碎片,令其失去了力量与生命,然后迅速坠落,进一步被碾作化为了不可见的细微粉尘。
不过,尽管有无数虫群在这一剑之下被碾压磨灭,纷纷坠落,但在虫群源头处的厅堂附近,剑影裹挟的天地元气却呈现出自发涣散的趋势,仍有大片黑雾残余,似乎有所留力。
倘若有白鹿剑院的弟子,便可认出此女手中晶玉短剑的由来,正是当年那头神鹿自然脱落的一对鹿角,打磨、炼制而成的两件神兵,出自于欧冶氏族之手,分别成为了勾践与石买两人的藏品。
再后来,勾践手头上那柄鹿角剑,跟步光子剑、巨阙子剑等世之珍宝一起,作为其女的陪嫁送到了楚王宫处,石买手上的另一柄剑,则传给了他的女儿鸢萝,嫁到了灵姑浮家中。
继石买被诛、灵姑浮病逝之后,白鹿角剑再度现世,持有此剑的主人,无疑正是石买之女石鸢萝,虽被人下意识忽视多年,但观其出剑之威,却显然早已迈入了“六气”境,乃是越国相当罕见的女性高手。
强行克服着心中与身体上对“蚀道之疫”本能的战栗,石鸢萝深深吸了一口气,白鹿角剑绽放的光芒大盛,正准备再次出手之际,却忽然间停下了她的动作,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墙垣角落。
就在那座阁楼下方,墙角的阴影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不断地聚集和变幻,迅速化作了一个人形,出现了一位身形修长而优雅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中自然显露出柔和与关怀之感,似乎是一个被遗弃在世界的边缘的医者,虽然孤独而痛苦,但却悲悯着众生,时刻准备为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疗愈伤痛。
“诸鞅?你到这里干嘛?”对青年的突然出现颇感惊异,石鸢萝收剑回鞘,眺望着空中迅速黯淡下来的巨剑辉光,疑惑地开口问道:
“我甘愿冒着提前道衰的风险,赶过来救人,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已无意义,与其孤老逝去,不如轰轰烈烈,在别人记忆中多留下些痕迹。你年纪轻轻,前途远大,又何必要沾上此事?”
“阿姨,你这就想岔了。”
随手掏出一把晶莹的粉末洒向庄园,诸稽鞅耐心解释道:“‘死生因天地之刑,天因人,圣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圣人因而成之。’只要通晓天地之刑,完全可以处理一般层次的‘道疫’。”
“昔年赵简子道种衰竭,性命垂危,病重远胜普通‘道疫’百倍,扁鹊仍可医治使其痊愈,甚至借此良机令其还魂游遍九天,得晓上帝诏令,继而修为全复,接连破灭范、中行氏二卿。”
“区区一场小范围的普通‘道疫’,就算我应付不来,犹有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