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里长长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你父亲在天之灵不知是否会为此后悔?你们夫妇心善,供养照料父母多年,按理说理应承继祖宅。可谁想你父亲去城里恩棣处仅住了几月,便决定将这宅子留给恩棣了。”
这长情的陪伴竟比不得最后月余的照料,真是可悲可叹啊!
此时,唐大叔突然给唐大娘、唐乐兮使了一个眼色,分明是到屋外说话的眼神。
几人来到院中后,唐大叔挠了挠脑门,看向唐乐兮道:“乐兮,你可知俺们现在的屋子,是恩棠赁居的?”
“啊?”唐乐兮一惊,原来恩棠嫂子不仅是唐家的雇主,也是唐家宅子的房东?
所以,恩棠嫂子才与唐家如此亲和,这妥妥是唐家的“金主”啊!
“恩棠对唐家有恩啊!当时,俺和你阿爹没了铺子,又欠着钱庄的钱银,城里的掠房钱实在负担不起。要不是来了杏花村碰着恩棠,俺们夫妇俩只能沿街乞讨了。”
唐大娘说着说着,眼角微微湿润了,“现在恩棠有难,俺们不能不帮衬啊!”
与唐大娘有着几十年默契的唐大叔,立马小心翼翼道:“所以,俺们想把那茅屋还给恩棠,如此好让他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俺们——搬去城里,如何?”
说完,唐大叔、唐大娘和友情参与的双宝,齐刷刷的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唐乐兮。
唐乐兮眼皮一抖,敢情兜兜转转一大圈,就是怕她不同意移居县城的想法?
这次恩棠家的事,不失为一绝佳契机……
唐乐兮想了想,无奈的一笑道:“哎,我费尽心思也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缘由,便按阿爹、阿娘的意思办吧!”
其实,迁入县城是迟早的事,无论如何在县城的机会对木匠活活计的唐大叔还是秀才身份的唐乐兮来说,皆更有机会。
可让唐乐兮如此犹豫的,确实为她真实的身份以及还有被追杀的境况。
毕竟,村庄中要比县城的消息闭塞,隐蔽性会更高。
不过,“唐乐兮”的身份对她是一个绝好的掩护,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坐实此身份,才可真正的掩人耳目!
至于当讼师吗?
瞅了瞅正堂中一脸愁容的恩棠嫂子,唐乐兮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
少顷,唐家几人重新回到了正堂,老里长便起身告辞了。
众人一路把老里长送到了门外,再重回屋子内后,由唐大叔向苏家夫妇转达了唐家上下商议下的结果。
并表示二日后,苏氏夫妇收拾收拾,便可搬入唐家的茅屋了。
恩棠本来还不知该如何与唐家开口,没想到唐大叔主动让出了茅屋,让他们尽快搬过去,她不由的激动的抹起了泪,沉郁的脸色总算有了点生气。
“恩棠嫂子,你对农家营生颇有章法,否则也不会在此地经历战乱后,依然将苏家经营的有声有色。我虽理解你遵循先父遗愿,将宅子交予苏恩棣想法。但从苏家长久发展而言,你比他更适合在杏花村经营!
唐乐兮望着恩棠嫂子,十分认真道:“你也不想苏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产在苏恩棣的手中没落吧?若还想夺回苏家祖宅,考虑打这遗产官司,到时,去瑞阳城找一家名叫明启讼师行的明启讼师即可。”
恩棠嫂子沮丧的神情,衬得她原本魁梧的身子有丝佝偻。
在听闻唐乐兮的这番诚恳之语后,那仿若被蒙了一层薄雾的杏眸中终于隐隐透出了些许微光,沉静地点点头:“俺知晓了,多谢唐家妹子好意!”
……
杏花村之所以得名,乃为村中处处喜种杏树的缘故。
一条波光粼粼的梦化溪自西向南蜿蜒环绕,人工开凿的水渠将溪水引入村中,青石铺陈的石桥与脚下清澈流水相互交映,润泽着道旁几丈至十几长高的一排排花团锦簇如碗口般粗的杏树。
越往东行,青石路面渐渐被坑坑洼洼的泥路覆盖,愈发稀疏的树木已无法成荫,极目远眺,比之西南面青瓦砖木的庭院屋子,东面的多为土坯茅草屋。
此处居住的皆是贫户,多为前几载躲避战乱迁移来的逃荒百姓自建,少部分为杏花村村民遗留的老宅子。
牛车留于了恩棠处,这本就是恩棠嫂子借于唐大叔往返于城中的交通工具。
接连两日赶路,被颠的腰酸背痛的唐乐兮,终于舒心的牵起双宝的小手,踏上了乡村的悠闲小径上。
微风清徐,不冷不热,如此明媚春日的踏青,甚好!
唐大叔、唐大娘熟稔得和人来人往的乡亲邻里打着招呼,唐乐兮和双宝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
不知是方才在苏家的一鸣惊人太过抢眼,还是得益于颇为出众的秀丽容貌。
此一路行去,纷纷被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行注目礼,不时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嗡嗡声传出,显然都在议论这唐家带着外孙女回娘家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