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兮在一路行去后院的路上,听到几位似是靖北讼师行的投考生员在扎堆闲聊的话语。
才知晓,讼师司为了这些个讼案的告人,特地将后院一件案牍阁腾挪出来,专门做了这招待告人之所。
说来也有意思,这讼师司虽是专门用于培养讼师之所,可却不承接任何告人的讼案,所以,便无这招待告人的客堂。
不想,此次讼师令辩讼一考的施行,让告人皆聚集来,以备投考的生员问询、商议。
不得已之下,来回琢磨后,只得挪了西面的一间镶嵌着雕刻栏杆和挂毯环板的屋子作为临时的客堂。
踏入后院,唐乐兮便瞧见有别于二进院子普通栅格的雕刻,此窗棂上皆为荷花、牡丹、西番莲等花卉图案的纹饰,便知这屋子精致。
看来,林高为此辩讼一考,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在庭院中,抬首望去,恐是太过仓促, 客堂内的装饰来不及讲究,便是在正中设了一座镂雕屏风,围了一圈的交椅与灯挂椅以表主客之分。
现下的客堂中,已坐了满满当当老老少少十来号人,再加上涌进去的辩考生员,几十坪的屋中霎时显得拥挤起来。
唐乐兮遥遥一望,便在诸多人影中寻起了苏恩棠的身影。
不多时,她便发现了迥别于往日劳作所穿的棉布短衫长裙,而是着了一袭暮山紫直领对襟褙子与浅云色长裙,即便隐在屋中一角也颇具存在感的方脸杏眼、一脸焦急之色的苏恩棠。
“恩棠嫂子!”唐乐兮兴奋的一挥玉手,提声高呼道。
这声过于清亮的嗓音,立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众人只见一娉娉袅袅、秀色玉颜携着沁人香气的倩影,如清风中绚丽绽放的玫瑰花蕊般,从人群中惊艳拂过,掠向了屋中的一角。
唐乐兮身后原本紧跟着的明启、吉安倏然停步,两人立时神情微愕的对视了一眼,明启忍不住的低呼道:“方才案卷上的告人——好似就为这苏恩棠?!”
吉安怔了一下,“她和此告人竟相识?”
明启闻言,恍然道:“怪不得,她一副兴冲冲迫不及待要见告人的模样,原是相熟之人啊!”
几息之间,苏恩棠便见一明媚秀美,璀璨生光俏生生的小娘子立在了眼前。她一下子如闪了眼般,怔愣半晌,一副痴痴的神情瞅着眼前的女子。
唐乐兮在苏恩棠眼前轻轻挥了挥小手,纳闷的问道:“恩棠嫂子……怎不识得我了?我是乐兮啊!唐家乐兮!”
苏恩棠倏的醒过神来,大惊道:“啊!是唐家妹子?!你怎变得——如此貌美啊?”
唐乐兮听闻,忽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灿笑。一时,苏恩棠又被这笑面如靥的娇颜迷得迷迷瞪瞪的,一双大大的杏眼频频眨着,上下打量起唐乐兮。
“些许是换了新衣衫,你瞧着不习惯了。还是你唐家妹子,如假包换呀!”唐乐兮瞅着苏恩棠一脸惊诧的神色,也学起她眨了眨眼,调皮的打趣道。
苏恩棠定了定神,听着这如林莺出谷般熟稔的嗓音,总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眶瞬时泛红,“唐家妹子,俺……俺总算找着你了……呜呜呜……”
唐乐兮一惊,一时,被苏恩棠这梨花带雨可怜巴巴用袖子直抹眼角的神情弄懵了——难道自己的容貌变化太甚,将恩棠嫂子吓着了?
唐乐兮赶忙上前一把揽过苏恩棠的宽肩,似以往哄双宝般,轻轻拍着苏恩棠,低声安慰道:“恩棠嫂子……莫心伤了……我在、我一直都在呢!”
原本想跟过去查探问一下情形的明启,方跨出几步,倏然被吉安皱眉的一手扯了回来,“现下别过去,让这姐俩说说帖己话吧!”
“啊,二人怎心伤了——不是,这苏恩棠怎如此心伤啊?”明启见吉安难得的温润软语,本想调侃两句,却被不经意间瞧到的苏恩棠直抹泪的画面惊到了,皱着眉头言道。
吉安未语,只是淡然的目光中夹杂了一抹暖意,直直的瞧着正温柔低语安慰人的唐乐兮。
唐乐兮揽着苏恩棠,随意的扫了四下几眼,忽的眉间微蹙。
屋内随着辩考生员的涌入,施礼声、交谈声、问询声处处响起,变得异常的喧嚣热闹。
可在她近处,苏恩棠的嘤嘤啜泣声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的嘲弄……
唐乐兮不自觉瞪了几眼,便一扭头,“恩棠嫂子,在此处言说甚为不便,随我去城中的宅院,我等稍后慢慢细说,可好?”
苏恩棠的抽泣声渐缓,一抽一抽的抹着泪,点点头:“好,都听妹子的!”
于是,唐乐兮便向明启、吉安二人打了个眼色,遂挽着苏恩棠出了客堂,几人不紧不慢的向讼师司的宅门行去。
此间,一向俏皮话不断的明启,也难得噤声,安静的乖乖跟在唐乐兮身后出了司门。
一向冷凝的吉安自是更不用说了,一身傲睨一切的气场,一脸生人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