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题目泄露一事,因唯一的证人王尹还未落网,刑部始终没个定论。
历来科举,世家子弟也是有不少方法可以不露痕迹地舞弊,毕竟从出题人到主考官,甚至到阅卷官员皆是名门望族出身,只要私下打通关系即可暗箱操作。
但是像王韦这样向多人贩卖科考题目的着实少见。
利益越丰厚,所要承担的风险就越大。
谢衍很清楚,但他也需要赌一赌。
他十分谨慎,即便是王尹提供的证据以及他本人的证词都不足以指控谢衍,最多只能拉下二品门下侍中赵文博。
容北书按墨玖安的要求,在秋闱榜单出来后才向盛元帝呈报了相关证据。
那些买题的名门子弟之中也有三成通过了秋闱,眼下,他们不仅被取消考试成绩,杖罚之后还要发配边疆做苦力,其家族成员也被限制在九年内不得参与科举。
赵文博与吏部侍郎王韦共同犯罪,王韦已死,赵文博也被押入刑部大牢择日问斩,赵氏家产全都被查封,全家发配边疆做苦力,只有嫡长女赵玑,因其早已是谢家妇,才得以幸免。
王尹并不是主谋,且因主动认罪,甚至指出了幕后主使,在容北书的提议下,盛元帝同意将他从轻发落。
秋闱一事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更是让盛元帝意识到科举依旧存在漏洞。
报考的考生近七成皆出自世家大族,朝中官员也都是家族显赫,很容易暗通款曲,相互谋利。
士族势力延续了好几百年,并不是一个科举就能推翻重新洗牌。
科举制度依旧存在很多漏洞,即便此刻能拉下赵文博,严惩那些涉事的世家,但这也只是触及了大鄿士族势力的汗毛而已。
不过,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谢衍,太子,以及朝中众臣皆以为容北书只是一个被玖安公主看上的小白脸,可经此一事,容北书彻底变成了被众人留意,甚至是戒备的对象。
就凭他能寻到整个刑部都未能抓获的王尹,且让他自愿上堂指证,就冲这两点,谢衍都不可能留下这一祸患。
散朝之后,兄弟二人并排走着,不免受到左右众臣各式各样的目光。
容长洲不以为然,他们什么眼神,他就会用什么眼神回怼回去。
“容少卿请留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人闻声转身,望见沐辞双手叠放腹前,半垂着眼帘,面色平淡,一副宫女该有的姿态。
此情此景,像极了几个月前,玖安公主大闹何府的第二日清晨,容长洲和容北书刚下朝,就是这般被沐辞叫住。
当时的容长洲还一脸抗拒,挡在弟弟身前质问沐辞。
可这一次,容长洲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淡淡一笑,心领神会地转身离去。
容北书则跟着沐辞来到了灵霜池。
那一次他们也是在灵霜池见面,她对他一顿乱撩,还说过他香。
想及此,容北书微低下头,偷偷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昨晚他就沐浴过,所以也算是应了她那一句,洗干净再来。
容北书依旧停在七步之远,静静地望着那曼妙背影,不由得恍惚。
这四个月好像发生了太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依旧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妖艳,危险,迷人心智。
而他,已不再是以前的心境。
不同的时间看同样的景色,还真是有不一样的感悟。
容北书眸光一暖,唇角不禁泛起微笑,随即颔首拱手,恭敬作揖:“臣容北书,拜见玖安公主”
“免礼”
那一袭背影传来清凉而又动听的声音,容北书直起身,望着她道:“本想一出宫便去找公主汇报,公主却进宫了”
墨玖安这才缓缓转身,“这么大的事,本宫当然要进宫”
墨玖安面向阳光,因光线的原因,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精致俏丽的脸晶莹如玉,渐渐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容北书直直与她对望,片晌后,慢步向她走去。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氛围。
上一次,他刻意退避,低垂着眼帘收敛目光。
而这一次,他的视线不曾离开半分,甚至主动向她靠近。
目光相聚,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三步之外,心口传来异样的触感。
容北书顿住脚步,垂眸看去。
墨玖安手里握着一支玉箫,击中他胸口,迫使他停下脚步。
容北书的目光顺着玉箫缓缓移向她眉眼,只见她唇角微扬,眸里闪过几分犀利的光。
“容少卿愈发僭越了”
淡漠的语气,却透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容北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并没有退步,任由那把“剑”抵在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