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站在阁楼遥望远处,大半个京城尽收眼底。
商贩们穿梭于巷弄间,吆喝声此起彼伏,房屋错落有致,其间白烟升起。
远看这市井烟火气,仿佛真的能闻到飘荡在空气中的烤肉香、炸油味、甜糖香,不禁让人垂涎欲滴。
整个京城生机勃勃,仿若一幅鲜活流动的画卷。
阳光明媚,却也无法掩盖冬日的寒冷,更何况他们站在阁楼顶层,更觉高处不胜寒。
一阵风拂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容北书正说着自己的计划,忽而见到她拢了拢披风,便绕过她身后,不露痕迹地站到了她另一侧。
墨玖安静静地俯瞰脚下胜景,并没有注意到容北书刻意的行为,只是在某一瞬间,突然感觉直吹她的寒风都减弱了些。
听他说完后,墨玖安沉默了须臾,才道:“这不是你的风格”
容北书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表情淡漠如常,语气却悠悠的:“公主才认识我多久,如何知晓我什么作风”
“所以之前都不是真正的你?”
“之前我只想保兄长平安,如今想助他变法,甚至因此牵扯进党争,早已是局中人”
容北书顿了一瞬,眸光变得凌厉,“目前,公主还需隐在幕后,兄长也不能暴露,那就只能由我出面,总不能所有人都躲在暗处”
墨玖安听着身侧的声音清清凉凉地流入耳畔。
“再说,我已经在谢衍面前暴露了”
墨玖安眸光一凝,转头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
“公主遭遇暗算后的第二天”容北书云淡风轻道。
墨玖安顿时明白了什么,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难辨,只见他直视前方,侧脸线条利落,神色沉着中透着一股疏离感。
墨玖安没有说话,默默转走目光,一时又陷入了沉思。
容北书这才转头看向她,“其实早在半年前揭露王韦科举舞弊一事时,我就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自从赵文博下台后,即便我再怎么藏匿锋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墨玖安轻叹口气,徐徐开口:“朝堂之上能够守正不回,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屈指可数,多得是暗通款曲,以公谋私之辈,无论哪朝哪代都一样,消除一个,新爬上来的那个又难免步上前人的道路,这个道理父皇知道,朝臣知道,百姓也知道,所有人心知肚明”
墨玖安边说边沿着阑干慢步,容北书默默跟上。
“有些人犯了错却依旧能稳坐官位,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朝中贪官是少数,也许真的能找机会一锅端了,可事实上,一个贪官背后是无数个行贿的地方官吏,一个奸臣背后,是一整个官僚阵营”
墨玖安慢慢停下了脚步,眉眼渐沉,透着阵阵冷意:“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付出代价,秦启贪了多少?”
“藏于他府中的那部分就能抵得过守城军一年的军饷”
听到容北书的话,墨玖安先是怔住,一息过后,不禁气笑了。
唇角肆意勾起,眉眼掠过一丝动人心魄的戾气。
一个普通的士兵一年的俸禄才一两银子,根据头衔的大小,什长,队主,旅帅,师帅,军将,从低到高所收到的俸禄也会越来越多,这还只是到手的银两。
其实,真正的军饷不仅包括发到士兵手里的俸禄,还包括了衣食住行,铠甲兵器,家属抚恤金等一系列的费用。
盛元帝从小南征北战,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对军队有着深厚的偏爱,当年也正是他亲自带兵打退北凉,换来了这二十多年的和平。
所以,他称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增加士兵的俸禄,改善军营各项条件,这也导致了民间越来越多的男子自愿报军,大鄿军队也得以迅速壮大。
十万守城军一年的军饷?
墨玖安微低下头,喉咙深处渗出阵阵冷笑。
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任免调遣事宜,小到地方小吏,大到朝廷四品以下的官员皆由他说了算。
如此大的权限,再和谢氏等豪门士族勾结,将半个朝堂都变成了他们自己人,这么多年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地方中又有多少被他提拔的斜封官?
还真是只巨大的蛀虫,把大鄿的根基都啃的千疮百孔。
墨玖安深深呼了口气,胸口郁结的愤怒平复些许后,凝声道:“你尽管去做,父皇那边,我能保你”
容北书向她拱手作揖:“是”
“不过”,墨玖安回头看向他,“我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不多,眼下他们还不能暴露,恐不能助你”
容北书微启的薄唇染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无妨,只要陛下支持,谢氏及其党羽我自有办法对付”
“好,那一日我也会进宫,好有个照应”
容北书轻轻点了点头。
墨玖安重新转过身去,吩咐道:“吏部尚书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