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晚宴的主角是如今夏氏老宅的当家人,夏三姨,夏怀醉父亲的同胞妹妹。商业世家的生日宴从不单调,且不说奢华气派的室内装潢和精致餐饮,她借着晚宴天南海北地邀请成功人士,搭成错综复杂的人脉网络,便于日后的生意往来。厅内齐聚绅士名媛,穿着高奢定制的气质西装和晚礼服,连一只高脚杯都看上去价值不菲。
以至于向来引人瞩目的完美婚配对象夏怀醉,身后跟着一身休闲卫衣的叶惊眠走进来时,原本热络攀谈的大厅内默契地沉寂一秒,随后爆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
“早就听到风声,说夏总订婚,怎么穿成这样就领出来了。”
“看着也太不上台面了,这条件……”
“可我听说他们已经完婚,领证了?”
“别多想。没有公关,没有婚戒,我看八成是……”
“那这么说,我们家还有机会?”
夏怀醉擅长表情管理,压下皱眉和冷眼的冲动,无济于事地将叶惊眠挡了挡,目不斜视地越过那些讨论,径直走进到人群中央夏三姨的面前。
叶惊眠也听见了立体环绕不绝于耳的声音,一句一刀,把他本就狭小的心脏削得不剩什么,于是渐渐不觉得刺耳,只有空洞和麻木。他听夏怀醉的话,一直乖乖跟在身后,跟着夏怀醉清冽的嗓音,问了一句:“三姨好。”
夏三姨原本举着酒杯,八面玲珑地攀谈,当即唇红齿白笑开花,刻意冷落叶惊眠,向周围本就熟悉夏怀醉的人介绍:“小夏来啦!”
夏三姨亲昵地拉着夏怀醉小臂,随后几个姨辈却保养得容光焕发的女人围住他,七嘴八舌寒暄着,活脱脱过年走亲戚时七大姑八大姨的盘问。
叶惊眠被挤在圈外,连一点点夏怀醉残存的温热磁场都被挤散,他无措了片刻,见远处角落有张沙发休息区,想着夏怀醉没时间照顾他,自己就待在那里等他吧。
才迈开步子,就被身后的夏怀醉喊住。
周围叽叽喳喳的寒暄也因为夏怀醉这一声而安静下来,跟随他的目光,齐刷刷照在叶惊眠身上。
夏怀醉脱身出来,握住叶惊眠的手,看向夏三姨,也是在向这一群女人介绍:“我未婚夫,叶惊眠。”
夏怀醉的婚事是他母亲安排,夏三姨想插手也没资格。这段时间听到不少风声,今天听夏怀醉这样介绍,总算松下一口气,只要还没结婚,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商圈的联姻,订婚就像相亲一样普遍,订婚却不能成功结婚的案例不在少数,因此什么未婚夫未婚妻,没人在意。只要没结婚,他们的关系就不受法律保护,夏三姨心想,她有的是办法。
想要搭上夏怀醉的,何止夏三姨,今天在场的,但凡家中有适龄儿女,大多抱有同样心思,她身旁一个女人当即笑开,凑上前:“小夏总条件优越,有什么心仪的吗?”
夏三姨心中不愉,却不能表现出来,蔻丹色的三指骄矜地捏着香槟杯,隔开那女人和夏怀醉,打趣:“你也太心急了。我们小夏和柠柠从小亲近,这事不得问问孩子们怎么想?”
夏三姨口中的柠柠,是她丈夫的侄女陆柠,和夏怀醉没有血缘关系,也虎视眈眈盯着呢。
夏怀醉早知道夏三姨心思不纯,也猜到她可能借着生日晚宴撮合他们,所以想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宣布他和叶惊眠的婚姻关系,断了她的想法。可谁知道今年的生日不只是家庭宴,她突然请了这么多商圈人士,一旦婚姻关系在社会面广泛公开,那些想嫁给夏怀醉的人必然会针对叶惊眠,甚至用更恶劣的手段伤害他。因为他是圈外人,调查起来容易,想要接近伤害更容易。
这并不是说一辈子不公开,而是夏怀醉需要时间来采取措施,保证叶惊眠的安全。
因此他在门廊外见到这么多宾客,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些,当即决定改变计划,暂时隐藏已婚关系。这样叶惊眠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别人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威胁性。
至于衣服,按照夏怀醉原本想法,他故意没带叶惊眠搭配西装,是想暗示夏三姨不要用什么门当户对这样的标准来打压叶惊眠,他的丈夫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可是现在看来,叶惊眠像是学生乖崽误入成熟人士的豪华舞会,呆萌又格格不入,看他那样小心翼翼跟着自己,神情装作无坚不摧,夏怀醉有些心疼,道了声“失陪”,牵着叶惊眠来到角落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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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很宽敞,但两人挨在一起坐着。叶惊眠抬眼看大厅的人都三两成群,闲适自得地攀谈,他不是觉得寂寞,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看上去有说不完的话。正想着,膝盖被人碰了碰。
“委屈了。”夏怀醉沉声在他耳边说。
刚才那些细密的痛感已经被眼前的静谧消解许多,叶惊眠本就是烦恼来去如风的人,他善解人意笑着,轻声说:“没事啊,我没听到什么。”
明明听到了,明明是在意的。夏怀醉看他和煦温柔地笑,心中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