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憋足一口气,她的身子也全然好了。
雪霁云开。
她带着药去找李月娘,看门的小厮却说,今日夫人独自去花园了。
最近这天气已经开始飘雪,园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好景致,压根是鸟飞绝人踪灭的情境。她弯弯绕绕寻了一大圈,却也没见到有人在花园中闲逛。正纳闷间,忽然听得那偏远处的东北角“咕咚”一声,仿佛什么大石头滚落水中。
她循着声音过去,只见湖中有个人在水中扑腾。那人只是下意识在水中扑腾,没有发出一声求救的声音。
沉沉浮浮,终于露出半张垂死的脸,愁眉舒展,竟仿佛解脱一般。不是李氏又是谁?
但是这湖水又冰又冷,她和锦娘、长乐三人也只是干着急,不敢贸然下去。
只能把大家身上的腰带和身上的披帛接起来,扔到她手上。
那溺水的人,下意识抓住了绳,三人一起将她拉了上来。
咳咳咳,她被控出了水,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怎么是你少夫人?” 她目光呆滞。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她凄然痛哭起来。
“为何这么想不开?”程清念将斗篷披她身上。
“哈哈哈”。她忽然疯了一般的笑起来,“为什么想不开?”
她拨开了湿漉漉的衣服,目之所及,只看到里面均是一片淤青浮肿。又捞起袖子,两条手臂仿佛是被红铁烙过一般,红肿溃烂不堪。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程清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悲怆地摇头,“我在这个世上生不如死,死了方能解脱,你不是救我,救我便是害我。”
她显然被震惊到了,竟然有人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事情,有人竟然日日身处地狱……
“那我说,如果有比死更好的方法呢?”
“有什么法子,除非他死了,不然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怆然笑了笑。
“那就这么办,如果有人要死,为什不是这种渣滓去死。”她面若菩提,说出狠话来让李月娘不禁一愣。
“杀了他,怎么可能,怎么……”
“他不该死么?作恶多端,虐待发妻!”
她语带质问。
“不可能,我做不到……”
“怎么不可能,你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怕什么呢?”程清念沉声道,“你不为自己讨回公道,谁能为你讨回公道?”
她猛然一惊,仿佛醍醐灌顶。
这两年,他非打即骂,有一点不顺意,自己便是那个出气筒。后来他又纳了好几房妾室,他冷落自己不要紧,那几个妾室也欺负自己,在府中但凡不顺意,吹吹耳边风,让危崇对自己拳打脚踢,全然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母家又全倚仗危崇,对此置之不理,自己如今可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你,你要我怎么做……”她哆嗦,也不知道怕,还是冷。
她看了一眼湿漉漉,冷得瑟瑟发抖的李月娘。 “你先去换了衣服,我们从长计议。今日之事,只说不小心失足落水。明日我们小花园见面。 ”
长夜苦寒。李月娘坐在房中,如一棵苍老的树!其实她也不过二十二岁,这四年时间的摧残,几乎磨灭她生的气息,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毫无生机可言。
“怎么不可能,你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怕什么呢?”言犹在耳!
她看了看房中暗淡的烛光,半灭不灭。如果今日不是碰巧,她便已如这残烛,已身死灯灭。
但是我想死么?她闭上眼睛,就恍恍惚惚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隔着纱窗道,月娘,你等我回来,我便去你家提亲。你等我!她羞红了脸,但是心中充满了雀跃。
未及半年,千工花轿,红罗帐暖,鸳鸯交颈卧,身旁是他人。
她忽然起身,决然的拿起剪刀,剪掉了烛火的心,光线忽然亮了起来,摇曳的烛火在眸子里面,仿佛重新注入了希望。
我本来就是死了的人了,再死一次又能怎么样!
窗外天渐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