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蒋家。
蒋德钟在自家正堂内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往外看,显得很焦躁的模样,直到看到蒋山权的身影。
“如何?”蒋德钟迫不及待迎到院子,问询道。
蒋山权无奈摇头道:“从江面过来的运粮船,这两天都没有在城内卸货的,都是在进秦淮河之前,就被人预定买了去,眼下大江已被封锁,听说淮扬一带已开始有灾民涌现,大宗的粮食……已买不到。”
蒋德钟一听,脸上露出悔不该当初的懊恼神色。
“早知道的话,应该听秉宽的……现在城内粮价几何?”蒋德钟都有点不敢问。
觉得多问一句,便要让自己的内心多滴点血出来。
蒋山权道:“父亲,谁也没法料想会到今天这局面,短短两三日时间,城内粮价涨了十成有余,可咱不是也屯了不少陈米?咱这次盈利颇多,作何要自怨自艾呢?”
“这个嘛……”
蒋德钟想了下,也对,粮食涨价,好像是自己得益者,怎么现在好像跟家破人亡一般?
可再仔细想想,要是听了女婿的话,早点多进一些米粮,现在他估计已经可以躺着数钱了。
“吾儿啊,明明有人告诉为父,这粮价会大涨,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时为父就没听,前日还有那粮船主动上门来问要不要购粮,就因为为父的一时隐忍,导致钱财没有过家门。老话说得好,错过老天爷给你撒的金子,是会遭报应的。”
“父亲,有这老话吗?”
“秉宽,秉宽来过了吗?”
现在蒋德钟已经不信儿子了,好像眼睛里只有那个以往很不成器的女婿。
蒋山权摇摇头:“这两天他还是没来,不过照理说,他应该是知晓粮价上涨的事,现在城内不但粮价在涨,但凡是柴米油盐这些必需品,都在上涨,就连来问询酿酒生意的人都增了不少,大户有什么便囤什么。对了父亲,这次好像还有成国公府的人在搅浑水,江上很多粮船上的粮食,都是被他们给包了。”
“看看,你错怪他了吧?还说他散漫,我看他是胸有成竹!”
“父亲,如果他能让妹妹过好日子,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偏见,但他一介文儒,怎可能会一直专心在经商?”
“呃?乡试放榜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就是这几天的事。”
蒋德钟琢磨了一下,点头道:“让人装几坛酒,为父要亲自上门看看他,反正他也考不上,不如就到我酒坊来,给他个掌柜当当,让他有口饭吃……”
说到这里,蒋德钟又仰起头对着天在抒发感慨:“哎呀,我怎么就不信他呢?白的银子,明明都送到家门口,愣是让我一脚给踢出去,我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
……
贡院,内帘。
内帘开弥封已结束,所有的乡试考卷将会比照姓名,正在做榜文的填写。
刘机作为应天府乡试主考官,监督内帘官填榜之后,来到内庭存放墨卷的地方,但见同为主考官的王鏊,正对着一份卷子发愣。
“济之,明日一早便要张榜,这些卷宗稍后便会有人来封存,应天府尹已派人来通知,府上已备下酒席,今夜请你我同去赴宴,作何伱还不赶紧准备一下?”
作为应天府乡试的主考官,刘机和王鏊二人已在贡院内生活了近二十天,也只有到卷子完全批阅结束之后,他们才算是跟外界有了正式的沟通。
好不容易完成阅卷工作,这时候正是要放松的时候。
但刘机看王鏊的脸色,一点都没有轻松,反而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王鏊道:“回头再看这几篇文章,感慨颇多。”
刘机走过去,稍微一看,笑道:“你还念念不忘呢?不都提他为解元?我可是听了你的,那篇经义通顺世所罕见的卷子,都还只落个亚元呢。”
从官职上来说,刘机在王鏊之上,照理说两位主考官,应是以刘机为主,而以王鏊为次。
但刘机打心底佩服王鏊,也愿意听他的意见,所以最后还是选了王鏊中意的考卷,提为解元。
王鏊叹道:“你看这篇《尚书》题,当我出此题目时,未曾想,却应了今年黄淮的水灾,看他所写,‘不以防患为功而以治为任’,这不就是如今大明官场的写照?如果黄淮沿岸地方,治水之策仅仅是在发水之后安民,并以此为功,那谁还会以防河治堤为己任?”
刘机走上去,笑着拍拍王鏊的肩膀道:“一篇科举文章而已,不必挂怀于心。”
王鏊道:“正因我大明仕子,都是只记经义,妄以经义治国,却忘了兴国安邦乃应以胸襟之浩然,当忧国忧民。如今地方为官乱象,你我南下这一路,沿途走来,所见民间之苦还少了吗?”
“呵呵。”
刘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鏊终于还是将墨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