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此时越帮忙,越显得想落井下石。
朱祐樘道:“火势已起,不过只是烧了宣圣庙的一个偏殿,擒获纵火之人查问乃孔氏族人,用了桐油和柴草,可以正大光明穿过庭院到宣圣庙前……诸位卿家,你们认为朕还有必要查吗?”
皇帝也是在以退为进。
在场大臣似乎也都听明白了。
如今对孔家来说,那正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那也是屎。
有张周的话为先,准确命中了有人将会在宣圣庙纵火,那张周谶言下半段说是孔弘绪找人所为,近乎就可以明证了。
毕竟抓的人还是孔家人……这总不会是被远在西北的张周收买的吧?
屠滽毕竟跟孔家交好,连孔闻韶跟李玗的婚事还是他出面促成的,他忍不住走出来道:“即便纵火之人真的跟孔氏有关,那也应该严查到底,以防宵小之人借题发挥,影响朝廷跟孔氏一族的关系。”
朱祐樘听了之后面色大为不悦,他厉声道:“屠卿家,你是在说朕,还是在说秉宽?”
“臣……臣并无此意。”屠滽赶紧解释。
“砰!”
朱祐樘将面前一件奏疏丢在地上,冷冷道,“朕提前把事言明,还不够留面子?左顺门外那到底是何意?说有人挑拨朝廷跟孔氏的关系……到底是宫外跪着的那个能代表孔氏,还是身在曲阜被秉宽指摘的人能代表孔家?”
这话带着一股极大的怒气。
说你们孔家要烧宣圣庙,还真去烧了,天下人一起看了你们孔家人的笑话,现在居然还有人出面为孔家说情?
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这就别怪朕针对于孔家,正因为你们这群读书人不把朕,不把皇室看在眼里,想着怎么去利用孔家笼络士子,甚至是拉帮结派,朕才会有此念想……这也就别怪秉宽,别说是他不过是预言了一下,没找人去暗中使坏,就算他真这么做了,朕反倒也觉得秉宽是在为朕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既然你们认为应该彻查到底,那就以东厂派人去详查,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各都派人去,一定要一五一十不冤屈任何人,也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朱祐樘一脸着恼下令。
这种恼火。
可以解释为,皇帝提前都把张周的谶言给说出来,结果还是没阻止这场火,皇帝觉得气恼。
当然也可以说皇帝纯粹就是在生孔家的气。
或是在生为孔家说话的屠滽和李东阳的气。
反正你们现在求仁得仁,朕又没派人去栽赃,秉宽也没这么干,难道还怕查?那就查个清楚,给天下人个交代……看最后紧张的人是谁!
……
……
朝议还没结束,皇帝便拂袖而去。
大臣都看得出,皇帝这是真怒了。
众大臣在出宫路上,早就已经吵翻了天,甚至一些自以为耿直的六科言官,还在指责说是有宵小之人在暗中作恶,借机栽赃和诬陷于孔弘绪。
这话,连谢迁都听不下去了,他道:“有些话,你们在说出口之前,还是慎重为好。”
“谢阁老,这是何意?”礼科都给事中涂旦看起来很强势,问道。
谢迁也知道这些御史言官从来都觉得是讲理不讲情,是可以为真理殉道的人。
但他并不觉得这群人有多聪明。
谢迁道:“看来陛下的话,你们是没听清楚。你们怀疑有人借机生事,就该给出合理怀疑之人……就是张秉宽,还有他这么做的目的……他所针对的,也不过只是个夺爵的衍圣公,就算事不出他所料,孔氏一门将一个罪人交出,一切都可以化解。那他目的又是什么?”
“他……他想借此来打压圣人一脉的威望!”涂旦言之凿凿,语气还很硬气。
左通政使沈禄笑道:“他人在西北整军,最近听说兵马还出草原,要去威宁海巡防,出兵之前找人去曲阜,就为了针对一个前衍圣公?他是如何认为,这就一定能打压孔氏一族的威望?要陷害,不应该是陷害……宫门口那位吗?”
“这……”
这下涂旦都有些蔫了。
的确。
说不通啊。
张周这么做,简直是大费周章,说他是居心叵测也可以,但他叵测在哪?
不针对当前衍圣公,去针对一个前衍圣公?
再说了,前衍圣公孔弘绪所犯的罪行,还用张周去针对?
但凡是了解过往的,都该知道孔弘绪曾经做过什么,相比于那些奸淫掳掠和杀人的恶行,眼前放把火少个宣圣庙偏殿,那都是小之又小的事。
本来一群人义愤填膺,说是要找张周算账,但被谢迁和沈禄这么配合一分析,现场的大臣随即就哑火。
也不是说他们打消了对张周“栽赃”的嫌疑,只是有的人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