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却有星星挂在夜空之中。
洪山寺内,至真大师躺在简陋的床榻上休息,灰扑扑的帐子撩起来挂住,露出他蜡黄色的脸,满面病容老态。
自从上次会晤两个异世贵人后,他感冒加重,后来转为了肺炎和肠胃感冒,几番折腾下来,活脱脱的瘦脱像了。
宝慧搬来鼓凳放在床前,“贵人请坐。”又给看了茶,翻了翻烧过的碳炉子,才退出室外,关上了房门。
“贵人再次踏足贱地,所为何事?”他靠在床头,气息不稳的看向眼前的丰愚行。
丰愚行褪去大衣,抱在双膝落座鼓凳,“至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少见今日颓丧之态,是气数将近?”
“恐怕要让贵人失望,贫僧寿元还长。”
他如此病弱,一双眼眸却异常明亮,“贵人是来至真这里求一句心安之言吗?”他枯瘦的手指,费力的拉了一下滑落的僧被,触及灵魂的视线却是丰愚行躲闪不开的忧心。
“我问心无愧,何来不安?”
至真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最后勉力睁开,“我窥不见贵人过往,只记得皇安寺,那里有少女清脆的呼喊,也有贵人的回应。如若只有这些,那贵人自然问心无愧,但贫僧窥探不到的地方呢?是否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这句话,让丰愚行面色狠厉下来。
他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是啊,你们这些得道的高僧,一知半解,却敢对我的过往指手画脚。”
“不,不,不……咳咳咳咳咳……”至真大师缓慢的否定着丰愚行的说法,却又耐不住肺部吸进去的冷空气,大声咳喘起来。丰愚行端坐在侧,却不为所动,任由那个九旬老人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宝慧按耐不住,推门而入。
刚踏进半只脚,丰愚行冷冷的眼神似刀,飞了过去,“出去——!”
宝慧硬生生刹住了车,好像被惊吓住,神色无措,“我……,我师父生病了,还请您不要欺负他。”
回答他的是冷若冰霜的重复,“出去——!”
至真大师的咳嗽也慢慢舒缓下来,慈祥看着宝慧,“听话,我没事的。”宝慧无奈,只能退出去,又重新关上了门,任由外头寒风呼啸,也吹不到这屋内半分。
“贵人心冷,宝慧不过是一孩子,何苦为难他……”
至真喘着粗气,浑身发冷,缓和许久才重新抬头面对丰愚行,“贫僧只有四个字赠予贵人,那便是‘以诚相待’。”听到这几个字,丰愚行阴冷的面庞之上涌现出讽刺之意。
“我同她之间,不止坦诚,你说这话纯属多余。”
至善大师面容和煦,“那贵人此行……又为何事?”
沉默,瞬间弥漫在这间小小的寮房之中,外头传来了木鱼之声,丰愚行凝神静气,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既然开了天眼,那就算算我同她今生结果。”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丰愚行,终究还是败于长公主跟前。
他种种担忧,天下那么几个术士,唯有至真参透十之一二。
至真大师充满悲悯的眼神,看向眼前之人,“您二人性命相缠,好与不好,哪里由得我这样的一个浊世看客参透?贵人向来心狠手辣,一意孤行,又何必在意孽缘苦果?!”
听到至真这番无稽言论,丰愚行深感失望。
“你并非浊世看客,而是浊世浑人。我不管你曾与皇安寺有何渊源,但皇安寺犯下的滔天罪恶,我且算在你的头上。你们这群秃驴,个个口中念着我佛慈悲,其实哪一个不是人命债缚身——”
仿佛看到眼前的男人愈发的妖魔化,至真忍不住闭目开口,“阿弥陀佛,贵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真是一场混乱的短兵相接,丰愚行没有得到抚慰心灵的话语,至真也未逃出噩梦的追逐。
他们静坐许久,终究是丰愚行起身,“罢了,世人谁知孤王无奈?个个恬不知耻只觉我负了世人,这向生之路本就孤独,而今她来,是对是错,孤王再不可能重蹈覆辙。”
说罢,推门而出。
卷起了一股寒风,顺着灌了进来,至真掩口躲避,却还是被刺激得咳嗽起来,宝慧守在外头,见状赶紧跑了进来,端茶递水帮师父顺着胸口的气息。
“师父,他走了。”
至真咳出了点点红色斑驳,“傻孩子,他自然还会回来。”
“师父,我们去医院吧,你这……都咳血了。”宝慧哽咽道,“这人太可恶了,每次来都把你气得半死,他怎么是贵人,我看明明就是个晦气的人!”
叫晦人才对!
至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命格天定,哪里由得你来评说,他生来富贵,却也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罢了……也是可怜人。”
丰愚行站在平阳小镇外面,和西南和姚平远远站在后头,黢黑之夜,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