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的本意是将其他下使遣散空了后,就把红樱送到婕妤那里去。她知道,皇帝虽然厌恶她至极,但这次的刁难显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太后在九王病逝后伤心伤神,闭门不出有些日子了。眼下如果把红樱还回了寿安宫,就是告诉太后自己受了此事的波及,那太后免不了又要与皇帝起一番争执。
沈皎断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因为自己再让太后劳心了。
婕妤是个好心眼儿的,与自己也算能说得上话,把红樱暗度陈仓地塞过去,起码能保住这条命不被冻死。至于红樱以后还愿不愿意回来,也全由她自己,毕竟沈皎觉得,跟着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她没想到红樱这丫头不知好歹,怎么赶也赶不走,愣是撒泼打滚、鬼哭狼嚎,非要留下来与她一起冻成冰棍儿。
沈皎苦口婆心劝了很久。她作为松影堂女卫,自幼是挨过冻受过苦的,但红樱不一样。宫里的好主子都不会苛待宫人,更何况红樱原先是太后的人。
红樱真挚对沈皎道,“小姐,有些人是刻在你命里的,奴婢就是这种人。”
沈皎自幼自诩是被爹娘丢了的孩子,即便重生归来,这一世也仍旧是被父亲厌弃,被外祖抛弃。
因而今日红樱的不离不弃,着实令沈皎为之动容。但她认为,正是这份“不离不弃”,牵制着红樱留下来,牵制着红樱与自己一起挨饿受冻。
总得来说,还是自己害红樱受了苦。
想到这,沈皎心里酸涩的很,与红樱抱头痛哭道,“人世真是不公啊!同样是太后宫里拨出去的丫鬟!人绿藻跟着昭仪就活得好好的,你跟着我,眼下是要挨冻,往后还不知要面对什么!”
红樱哭得更大声了,“小姐哇!绿藻都哑啦!奴婢再如何不会比她惨啦!”
二人悲悲切切了一阵子后,觉得越哭越冷。
红樱将太后赏的那张狐皮裘袄从柜子里扯了出来,“这张袄子可御寒呢,到了夜里,小姐裹上袄子,奴婢就裹上棉被。”
沈皎只觉得红樱这个倔强样子很像自己,她逗弄着红樱,“成吧,我本来想,你走了的话,我就能将所有床褥都裹在身上了呢。”
“那不成,奴婢真怕走了两天回来看见小姐被冻死……”
“这世上在乎我死不死的人可不多了,”沈皎宠溺地摸了摸红樱的脑袋,“皇帝真是恨不得我死啊……”
红樱眨巴眨巴眼睛,道,“但是小姐,其实您喝醉的那天直呼圣上为‘狗皇帝’,狗皇帝也并未动怒呢。”
“什么?”沈皎真是想劈一道地缝儿钻下去了,她是真的浑然忘了那日小竹林打了显王一巴掌以后的事了。
并且她也不想再听,摆着手打哈哈道,“所以他这不就来报那句‘狗皇帝’的仇了么!”
“奴婢那夜还以为圣上是心悦您呢!”红樱煞有其事,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圆凳,“哼!男人果然是都靠不住!前脚搂搂抱抱!后脚连炭火都不舍得给了!”
“什么?什么搂搂抱抱?”沈皎只觉得脑袋更疼了,“你别再说了,我可不敢想了!”
终究沈皎还是小觑了上京的寒冬,但上京的寒冬也小觑了沈皎。
几日后,长央宫。
李云溪刚用完早膳,一丝寒风不知从哪钻进了殿里偷袭了他,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要冻死朕吗!”
“来了来了,”刘尚武手忙脚乱地将窗缝门帘都掩了严实,又环顾了一圈殿内,“昨夜下了场大雪,太阳一照啊雪化了更冷,奴才再给您添一个炭火盆儿。”
皇帝望着殿中央噼啪作响的炭火盆儿,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沈皎那头什么时候去问太后要的炭火?”
他抬眼望向刘尚武,而刘尚武则在皇帝眼中看见了无尽的心虚。
“未曾去要过,陛下。”
李云溪捏紧了椅子扶手,试探道,“可是去找了老六?亦或……显王?”
“都没找过。”刘尚武瘪瘪嘴,“今儿眠月阁走水了,火势不大,侍卫已经给灭了。”
“走水?为何不来通报朕?”
“陛下,火势也不大,再者眠月阁也不是什么头等要紧的宫殿,”这话听着阴阳怪气,“事事都请见于您,您也忙不过来不是么。”
“朕去看看。”皇帝起身就要走,却被刘尚武拦了下来。
“陛下,大姑娘就一个请求,莫要惊动太后娘娘。您这一去……”
“滚开!”皇帝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大总管只得灰溜溜地跟在后头。
这场火的起因是沈皎想了个钻木取火的主意,但是及时被红樱制止了。红樱提醒道,她们只是没有炭火,并不是没有红烛与火石。
于是沈皎灵机一动,把眠月阁的一株老树给砍成了柴火堆,特地择了她宫里最小的一间暖阁,兴起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干柴烈火”。谁料火舍倏地就舔上了暖阁的帘幔,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