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不愿意让事情的解决全依托后人的智慧。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解决不了问题,也要尽力为后人多做一些准备。
卢植听出马日磾言语中流露出的态度已经软化,也听到了马日磾真正的想法。
马日磾的想法很保守,但这种保守却符合多数大臣的想法。
从前,国家蒙难,自然要行非常之策,乱世当用重典。官僚们稍稍苦一点,委屈一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但现在国家看着恢复过来了,已经没了倾覆之危,自然没人再愿意受委屈,不如让国家回到以前的安稳的老路上来,然后修修补补就好了。
卢植此番前来太尉府,当然不止是为了同马日磾说说话,而是希望马日磾能够继续同他、同刘辩勠力同心。
他指出了最根本的问题:“现在的大治只是表象,并未触及汉室长久以来的隐患,这天下百余郡国,究竟藏了多少人口田亩,朝廷派往各地的郡县长吏,又有多少真能为民做主?”
“诚如翁叔所言,即便缓缓为之,各地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卢植的语气激昂起来:“翁叔觉得行事急了,那就慢一些,再慢一些,只要不停。害怕郡国生乱,那就勤修兵甲,于行伍提拔猛将。”
卢植在马日磾那里耗费了大量口舌,在此处不愿废话,被奉到主位上时也毫不客气地就坐。之后直接言明说:“今日请太常、执金吾、河南尹、御史中丞、太学祭酒来此,只为一事,这京中物议!请大将军三公来此,一来做个见证,二来京中物议也涉及吾等,想要借此分辨清楚对错。”
……
“我认识的马翁叔绝不会有此念!”
大将军何苗,司徒羊续,司空樊陵,御史中丞袁基,太常蔡邕,执金吾崔烈,河南尹袁术,以及在官秩上似乎不够格的太学祭酒杨众。
“总会有办法的,光武皇帝有能臣猛将平息郡国之乱,难道我辈就不如先人?”
在刘辩之外,这五人已经是汉室地位权势最重者了。
见卢植与马日磾前来,众人马上在何苗的带领下迎接。
“但这,不正是我等老臣的职责吗?”
卢植笑着引马日磾来到了太尉府隔壁的司徒府,在这里的小朝堂中,马日磾看到数个大臣已经在此等候了。
“现在扬州屯田,江北两郡蛮人难成气候,还没轮到江南呢,便在明处引来这般风波。荆州刘表与刺史周乾似有不和,又面临交趾部民变。益州路远,桓典与种拂倒是相处融洽,但终究没有多少进展。在暗处,在将来,还不知有几多波折。”
何苗与马日磾一左一右坐在卢植的下首,然后才是作为此地之主的羊续,以及樊陵。
被请来的五个大臣无不肃然。
不等旁人开口,卢植继续说:“陛下不愿以言获罪,是以从未限制雒阳官吏士人,及太学生们议论政事,从而使言路畅通。然这京中物议委实不像话,什么十常侍擅权、屯田苛待百姓、我这个太傅与大将军、太尉蛊惑天子!”
“此等言论竟也能多方流传,何其荒谬!”
卢植斥责完后,看向杨众:“祭酒有何话说?据我所知,这太学之中,做此议论者不在少数,祭酒必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吧?”
杨众面对卢植的质问,一时哑然,卢植说的是实话,而议论中的这些罪名……杨众作为杨彪的从弟,当然知道屯田是绝对不能有错的,而当着当事人的面骂人家蛊惑天子?找死也不是这么個找法。
他不能不答,只能寻了个能说的点:“而今张让赵忠等中常侍尚在天家侍奉,太学生们对此疑虑也是有的……”
何苗却在此时开口道:“自光熹年来,西园礼钱已停,中常侍除了毕岚以外俱被陛下束在宫中,辅政之事也有三位录尚书事,若有中常侍擅权,吾等岂能不知?”
蔡邕当了太常之后与杨众接触颇多,两人向来谈得来。他虽也觉得如今京中物议有些过了,却还是为杨众辩解道:“自太学增扩以来,太学诸生针砭时弊,仗义执言,激浊扬清以为‘清议’。今虽有错漏之言,然此言亦有反对者,未能成为共识。”
“我以为,待多些时日,真知灼见定能显露出来,如此,正合陛下不愿阻塞言路之心。”
崔烈早就因为买官之事受过清议的苦,不愿在这上面发言,只想着卢植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袁术本想说些什么,却见袁基朝他使了个眼色,犹豫片刻,终归是闭上嘴。
卢植并未纠结什么言路畅通的问题,他换了个话题:“在座诸公中,未有与陛下相处日久胜过我者,便是大将军也不如。”
何苗连连点头。
卢植朝何苗颔首示意,后说道:“此番虽有议论天子之嫌,然不说此话,恐有人不够重视!陛下有一桩好处,诸公都能从这桩好处中受益,若是因为什么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