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恨意翻涌蒸腾,她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虽是笑,围在这里的几万人却在这笑声里听出了难以言喻的悲痛之意。
身体的衰败提醒楚夕时辰已到,沾染了血迹的袖子拂过脸面,留下一片猩红的血渍,她沉着冷静道:“沈承泽,你是天地间至邪至恶的存在,你的降生便是与天地为敌,不管是否有过沈兰儿,你都会成为毁天灭地的怪物。今日,我便以这副残躯为祭,为苍生除了你这祸害。”
蓝桉不敢置信地怔在原地,自从她回到魔界后,蓝桉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忤逆之意,哪怕她以各种理由杀尽了他培养出来的一众忠心走狗,他甚至连一句气话都不舍得说她,对她一再让步,一再容忍她践踏自己底线,可谓是掏心掏肺,卑微至极,可到头来,她还是想杀了他。
他将她视作救赎,生命中唯一的光,殊不知,这才是他真正的深渊。
蓝桉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眼中的疯狂之色似要毁天灭地,他脸色狰狞道:“你以为你这条残命还能做得了什么,想献祭救他们?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当真以为我没了你会活不下去,你简直是愚不可及!妄图威胁我?那你倒是跳啊!”他烦躁地踱着步子,指着围在这里的仙门修士和魔界那帮叛徒,脸色阴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反正有那么多人给你陪葬,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
他理智全无的疯魔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冷汗不自觉爬满全身,众人心中开始忿忿不平,有些人甚至不再记得楚夕曾对他们的恩情。
一人起头,千万人附和,骚乱声四起。
“楚小仙师,你这是何必呢?”
“是啊是啊!事已至此,蓝桉魔尊对你如此上心,你怎会如此想不开,无故连累我等枉死。”
“你既为魔界魔后,就该恪守本分,何故又妄动干戈?”
“你好好当你的魔后不好吗?干嘛一心求死,你这是要害死大家不成?既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惺惺作态,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回到魔界,搞得好像我们仙门都欠了你似的。”
“哼!我早说过,她就是个祸害,就因为她那点小恩小惠,你们居然忘记了她是个怎样心狠手辣之人,她这种人,怎会在意我们的死活。”
“就是,还一直以来打着为三界除害的口号,我看她就是一路扫清障碍,贪图魔后的高位,自私自利,狠毒下作。”
“可不是嘛!现在看来,她之前做的那些善事,背后的目的可有得商榷了。”
“……”
污蔑叫嚣的声音越烧越旺,他们以最恶意的心思剖析着楚夕的过往,扭曲事实真相,抹杀她的善举,誓要将她染成黑色,否认她付出的一切,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存有愧疚之情,就可以尽情发泄他们的愤怒,恐惧,无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夕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早已心如枯木,下面的那群蝼蚁根本撼动不了她分毫。
黎珩双拳紧握,指甲嵌进肉里,双手鲜血淋漓,他这点疼痛又怎及他内心的万分之一,他压制着怒气,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至此,傲寒对修仙界失望至极,除了楚夕以外,眼下他的威望最高,他周身寒气四溢,拉住欲与仙门修士动手的赤焱,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犹如冰霜刀剑,他道:“魔族众将听令,自此刻起,仙门之人死生有命,自求多福,我魔族将士绝不庇护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一声令和,摔众人从仙门百家的行列中分离出来。
叫骂声骤然停止,那些骂得最欢的那批人方知大祸临头,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其他派弟子也自发躲开,与他们划清界限,这批人嚣张的嘴脸顷刻瓦解,傻在原地。
欧阳仙尊沉默不言地看着这场闹剧,仙门中的蛀虫今日算是彻底暴露出来,今日暂且放过他们,改日他自会找他们清算。
时辰将至,躲在黎珩身边的边关月朝楚夕喊道:“圣使,万事俱备,老奴恭祝您……一路走好,早登极乐。”
胡子白花花的老头跪在地上,无法掩饰内心的痛苦,皱巴巴的脸上布满了泪珠。
黎珩单膝跪地,郑重拜了一拜,抱在一起的双拳不住地颤抖,他红着眼眶,哽咽道:“主人,一路走好。”
随着黎珩的动作,魔族众将士跪倒一片。
蓝桉这才察觉情况不对,他脸上失去血色,脚步凌乱向前几步,想到楚夕的告诫,他又立刻停了下来,惊惶失措道:“无忧,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