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得罪了,是将军要你的命。”
长剑贯穿心口,锋刃擦着骨头,声音刺耳又渗人。
荒漠黄沙中,满地士兵尸骸。
唯一还活着的穆九倾身下也渗出一片猩红。
她死死抓着剑,双目通红,哑着一字一句质问。
“你说——是谁?”
偷袭她的黑甲人并不多做解释,长剑陡然拔出,血溅三尺。
穆九倾就这么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直到血流尽,意识消散的最后。
她依旧不肯相信。
那个她以命相护的夫君,竟要杀她。
七日,魂归。
荒漠里的热气让那副躯壳早已变得腐烂。
灵魂浑浑噩噩漂荡了好久,等穆九倾终于缓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已经回到了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却挂红贴彩,门前宾客燕燕,好不热闹。
她疑惑着,随着记忆追寻丈夫的身影,却撞见让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个她在沙场上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她的郎君,她的一切。
此刻正和府中的一个侍女,身着喜袍,喝着合卺酒。
“听说,她死的消息已经传入京了。”
林赋禅怀中的女人娇羞柔美,撒娇似的道:“你就真的不后悔?”
“说实话我等着一天很久了!娶她不过就是为了拉拢风神一族,否则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悍妇,又是个破鞋,我能看上她?”
鄙夷地啐了口,林赋禅很快将穆九倾的死抛诸脑后,急不可耐地嘬了下新婚娇娘的脸,“别提那晦气的东西,今夜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红香帐暖,缠绵悱恻。
而飘在半空看着这一切的穆九倾此刻却如坠深渊。
一颗心就像是被活活剖开了,鲜血淋漓。
这就是她义无反顾嫁的夫君,择的良人!心甘情愿替他披甲上阵,在她死后,只称得上“晦气”二字!
“林赋禅!”
透着冲天恨意的嘶吼响彻,绝望又悲哀,却没有一人能听到。
她恨得咬牙切齿,若有来世,她定将眼前的二人抽筋扒皮挖眼拔舌!
——
“唔……”
沉重的呼吸与娇弱的低吟应和出春曲,薄纱勾勒出交叠的身影,汗渍浸透了罗被。
穆九倾只觉得燥热与干渴。
她浑浑噩噩地,像是一只被骤雨蹂躏的细竹,摇摆着无处安靠,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
猛烈的侵袭让她无法承受,宛若浮萍,随波逐流……
直至有人在她耳边唤了几声,穆九倾这才惊醒过来。
她翻坐起来,大口喘着气满头冷汗,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似的,酸楚无比。
在她身侧的是丫鬟春月,床边裹着的是烟紫色蚊帐,空气中飘散着迷迭香的味道。
这是……她的寝卧,将军府的风神斋。
那时,林赋禅亲手提了匾额,承诺她,这将是她第二个家,以后的安身之所。
可……自己不是死了嘛?
穆九倾捏了捏自己手腕的脉搏,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指尖的跳动清晰而有力,这不是幻觉,她还活着!
狂喜几乎要将她淹没,穆九倾怔在原地——她真的活过来了!
“少夫人?”春月茫然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揣测着主子是否做噩梦。
片息后,穆九倾稳住心神,视线如刃地投向侍女:“春月,今是何年月?”
春月疑惑更深,但还是低头回道:“丰化十七年三月初七。”
丰化十七年,这年她方嫁进将军府。
林赋禅迎娶她时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那就是新婚不过百日光景。
想起那个名字,穆九倾神色都冷了下来。
“奴婢伺候少夫人梳洗吧。”
“嗯。”
穆九倾起身到铜镜前,镜中的她黛眉如墨,眼似夜莺,琥珀般的光华。
她自小习武,源于骨子里的英气,是大多女子不可得的。
春月将她长发挽起,目光避讳不去看她的脖颈,雪白的肌肤,烙下斑驳的淤紫,显然是欢愉的痕迹。
穆九倾抬手抚触过不痛不痒的爱痕,脑中细碎的片段闪回,那些喘息与灼热似梦非梦。
最重要的是,她注意到食指骨节缠绕着一丝淡淡金芒。
缓缓绕开,是一条绢丝。
“奇了。”
她喃喃自语,满腹疑云。
本以为从前和她日夜颠暖倒凤的是林赋禅,可这娟丝乃皇家御用,怎会在睡梦中抓握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