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班主——”
宁黛头疼欲裂,听见声旁传来陌生而稚嫩的呼唤,满是急切与担忧。
忍着不适,她撑起身看过去。
见她醒来,歪歪斜斜梳着双丫髻的女童眼里满是惊喜:“班主你终于醒了!”
正在不动声色打量周遭环境的宁黛微微点头,便听见她说:“外面要债的已经在拆我们宁家班的家当了!”
话落,屋外钟鼓响锣轰然倒地出声!
与之同时,宁黛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属于原主的记忆汹涌而出。
原主与宁黛同名,娘亲是宁家班的前任班主,被人诓骗未婚生女后郁郁而终,至死也未曾告诉原主她的父亲是谁,只能依稀猜测是个颇有权势的冷血之徒。
原主继承了娘亲的戏班,成了这一任的宁班主,这些年宁家班虽然说名声不显,但养活戏班的一大家倒是没有问题。
偏偏宁班主同时还继承了她娘的痴心——
她爱上了班中的一个艺名白玉兰的戏子。
情人眼里出西施,便觉得白玉兰是世上最好的角儿,眼下实在是被埋没了。
于是在白玉兰的大饼下,宁班主用戏班的名义借下高利贷,为他量身定制戏本戏服,盼望将他捧红成就二人的事业,而后赚足钱便隐退成婚。
在宁班主毫无一丝保留的奋力托举下,白玉兰果然红了。
正当她满心欢喜开始为自己刺绣喜服时,白玉兰却在哄走卖身契后,带着他的成名戏与班内若干徒弟转头自立门户。
徒留下一个青黄不接的宁家班与天价债务。
然后……
宁黛来了。
转瞬间,屋门已被踹开!
站在远处的络腮胡男子满脸横肉看过了:
“宁黛,你别是忘了我的事了吧!”
宁黛一怔,好久没人用过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了。
前世,宁黛是饱受资本青睐的票房神话。
自她执导第一部电影以来,便一路披荆斩棘,拿获大奖无数,最后更是靠自己的才华成为资本本身。
引得影视圈无数女娲宠儿前赴后继地自荐枕席,只求在她电影中露面哪怕一秒,却纷纷被只追求呈现效果的宁黛冷酷拒绝。
也没谁敢冷脸半分。
谁知穿越后……
却成了个落魄潦倒戏班班主,还是个恋爱脑。
倒也勉强算得上专业对口了,宁黛甚至有闲心暗笑片刻。
面对来势汹汹的债主等人,她将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护在身后,跟着领头的彪爷走出屋外。
见宁黛出来,原本跪在地上的一众豆芽菜抱着被彪爷手下掀翻捣烂的家当跑到她身边簇拥起来。
环视一眼,宁黛维持着笑容道:“彪爷稀客啊,我宁家班可真是蓬荜生辉。”
瞧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彪爷原本想说的话忽然被噎住,心想这小娘皮几个月不见倒是长进不少。
当下也抬手止住了手下们打砸的动作,笑道:“贵客不敢当,只要宁班主记得我是你的债主就行。”
彪爷还记得之前的宁黛,被二椅子样的小白脸哄着,眼眶红红地来找自己,开口就是三百两。
“彪爷说笑了,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
宁黛笑容未减。
她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最初为了拉投资,也曾拿自己的脸皮给资本们擦鞋。
当然,后来轮到他们请求一个投资的机会——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既来之则安之,区区三百两银子,宁黛还没有那么放在心上。
原主多年惨淡经营才堪堪捧红一个白玉兰,可她却不同。
哪怕是乞丐开局,她都有信心做个富家翁。
只不过……
“只不过……彪爷贵人多忘事,您定下还本金和利息的日子,仿佛还在三月后吧?”
干这行这么多年,彪爷没少见过垂死挣扎的羔羊,见宁黛还能稳得住,更起了恶劣的性子:“是不错。”
“可是宁班主,您的摇钱树眼下都跑了,再隔三个月,恐怕你也还不起吧。”
彪爷说话咧嘴一笑:“不如这样,我今年还差一房妾室,宁班主若有心,这宁家班便是彪爷的产业了——”
“那债吗,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了。”
此话一出,宁黛尚未有什么表态,她身侧的一众徒儿都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将她牢牢护着。
其中年纪最小的泪眼汪汪:“班主不行啊,您说了我们虽然是戏子,可却也是演英雄给四方来看的,有气节,卖艺不卖身!”
能被白玉兰抛弃,本就足以证明这些人对宁家班的忠诚。
但眼下宁黛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暖。
“抱歉彪爷,”她仍是笑,“您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