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不过一瞬,彪爷又把屁股安安稳稳坐回去,笑道:“这打赏应该够一百两了吧?要不要我再添补点?”
宁黛也笑:“具体还不清楚,只等他们算,不过彪爷放心。就算没有一百两,接下来唱的也会是你想看的。”
如果把《恒娘传》当做狗血爽文来说的看,从打赏之后,才是这个小说真正的开头。
什么我死后,总裁疯了/重生后,我和假千金拼了……种种种种,不外如是。
至于为什么是狗血爽文而不是其他——
面对衣食父母,尤其是文化水平受限于困苦生活而无法提高、只能寄希望于爽文这种短期多巴胺刺激的衣食父母,宁黛并不偏执于展现自己的文学素养。
举个例子,硬要在省钱看戏的穷人面前唱阳春白雪,那不是对艺术的追求。
而是对观众的不尊重,沉浸在自己所谓幻想艺术殿堂的可怜虫。
曾有专业影评人搜罗过宁黛的所有作品,说除了一贯的高水准,她的作品风格有时候迥异得像几个人创造的。
事实上只有找准目标群体,精准打击,才是宁黛的风格。
譬如眼下。
戏又开腔。
即将溺毙的恒娘被路过的尚书夫人瞧见,命丫鬟仆从救下后发觉她与自己年轻时长得十分相似,心生怜惜后询问她发生何事。
恒娘见她衣着富贵,便将自己的身世与这几月的遭遇和盘托出。
而尚书夫人在听到她自幼被遗弃后竟然愣住。
原来当年她曾在乡野间生产,生下一个掌心有红痣的女婴后昏过去,醒来却发现女儿掌心白净一片。
原本还当是自己的血滴落时的错眼,而今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女儿最开始就被贼人偷换了!
恒娘遭逢大难,品格却仍未变。
她婉拒了夫人改头换面后以尚书府嫡女的身份再寻觅一个如意郎君的提议。
尚书夫人还以为她是对宋良还有情。
可恒娘说:
“君若无情我便休,我对他再无一丝青衣。秦夫人,我只觉得自己从前的过往没什么卑贱的,不需为了他人眼光去遮掩。”
生遭遗弃的孤儿,目不识丁的村姑,潦倒寻死的弃妇,金玉围绕的贵女,曲恒娘每个身份都承应地坦然。
然而正是这份坦然,令秦夫人与一众看官潸然泪下。
看到此处,彪爷再次蠢蠢欲动,扭脸问宁黛:“宁班主,真不能——”
“真不能。”
宁黛笑着,语气斩钉截铁。
后面的剧情,那就是喜闻乐见的爽文了。
恒娘作为女主自然要保持住她的纯白无瑕,而爱女如命的秦夫人便是她的外置阴暗面。
恒娘只想让主犯秦明珠杀人偿命,让从犯宋良革除功名流放千里。
可秦夫人却拉着她的手:“我的儿,你受了这样的苦楚,她们夫妇的贱命与前程如何配得起?”
时移世易,这下反倒是轮到出身不详的秦明珠成了卑贱的那个。
台下看客自幼受过的教育让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恒娘的自重,只在心里落下一个影子,哦这个女主角真是好清纯好不做作哦~
等到后面两极反转,又沉浸在打脸爽剧的情节中。
秦夫人执掌中馈多年,深知后宅阴私。
在宋良意外得了太子青眼,平步青云,连带着尚书府也动他和秦明珠不得时,秦夫人提议暂且蛰伏下来,以阴谋杀他!
谁料恒娘却摇头:“秦夫人,生逢盛世,律法昭昭,能以阴谋杀一个宋良,那天下千千万万的宋良又该如何?”
她决意撕开自身所有的不堪,将秦明珠与宋良这对狗男女送上大理寺,以律斩之!
买凶杀人,贬妻弑母,两桩罪孽绝无可恕!
秦夫人万万不肯同意,哪怕这些牺牲在恒娘眼中不算什么,杀人者偿命,理应如此般。
可那是她丢失近二十年才找回的女儿,她怎么舍得?
恒娘说,人活着,不全是为了富贵金玉的,母亲。
我有幸与母亲重逢,将从前十年针线之功穿在身上,可其她女子呢?
秦夫人终是应允。
那是她第一次喊自己母亲。
台下观众无不一怔,有人甚至怔怔哭出声来,旁座的去问,他说:“我祖父当年被乡绅马蹄践踏而死,祖母去求个公道,却被丢了三枚铜板赶了出来。”
“那时我想,如果我是大官就好了,我要是大官我就能替祖父报仇,我能、我能……”
他说不下去了。
可有人却接过话茬:“可为什么公道偏偏只有大官才能有?天下这么多的百姓,就都不配有公道吗!”
这话多少有些犯忌讳,好在官老爷不爱和贩夫走卒看戏,平日里酒店茶楼里怒骂昏官狗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