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官船上坐得稀稀落落,比最初登船之时宽敞了,但也更加凄凉了,没有几个人说话,早早吃过饭便进入了梦乡。
夏姜的头歪在谷雨的肩膀上,谷雨轻轻地拍了拍她:“夏郎中”
夏姜睁开眼睛,谷雨担忧地看着她,夏姜晃了晃脑袋:“我没事,”挤出笑容:“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谷雨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才道:“我与老崔几人分别聊过了,他们虽然极力声称那毒药并非自己所有,但却没有一个能说清究竟是何人、何时塞到他衣裳中的。”
夏姜头脑眩晕,谷雨的话好似听在耳中,想要细细琢磨,那句话却贴着头皮划走了,只能强打精神道:“这么说老崔的嫌疑是最大的。”
谷雨点点头,两手抱住脑袋,脸色痛苦:“动机”
“什么?”这句话夏姜没有听清。
谷雨缓缓道:“这案子里最重要的,动机,却又是最令人琢磨不透的。老崔的动机是什么?他是杭州府的兵,跟着曹克攀一道驰援金陵,为的是解救潘大人,这之后一路背上,乃是奉皇命押运犯人,他没道理伤害同僚。”他沉浸在思考之中:“是船老大和他的水手吗?那些人世代操船,吃的就是这碗饭,潘大人官凭路引已给对方验过,奉的又是皇差,没理由冒险毒杀官军呐,小成就更不用讲了,他是决计不会背地里暗算士兵的。”
夏姜道:“可是
我听大脑袋说,现在船上盛传小成买错了药,与寻常药材一道给官兵敷了,这才导致士兵的死伤。”
谷雨呼吸粗重:“你相信吗?”
夏姜断然道:“无稽之谈!”
谷雨道:“我也不相信,小成虽然虽然走了,但是这份清白我要还给他。”
“拜托了,”夏姜靠在他的肩头:“谷雨,小成是我的徒弟,但我却没护好他,实在是师傅的失职。半年前小彤和广胜身死,你伤心欲绝,彼时我感触不深,若是再回到那天,或许我能帮你更多。”
谷雨叹了口气,那刻入骨髓的思念以及歉意即便到今日依旧如影随形,夏姜已经闭上了眼睛,谷雨轻声道:“睡吧睡吧,睡一觉起来兴许一切都好了。”
夏姜含糊地应了一声,谷雨小心翼翼脱下外裳披在夏姜身上,随后身体向后靠去,直到抵住坚实的船板。
看着一支三人的小分队从自己面前经过,范新城为了防止悲剧重演,索性在船上编了支巡逻队伍,两个时辰一换班,随时应对不测。
小白的话再次印入他的脑海,他现在何尝不是有着相似的感觉,船上发生的一切正如眼前的黑暗,他看不明白,也想不清楚,潘从右擅长官场斗法,但对刑名一道却并不精擅,难得的是他懂得术业有专攻的道理,自从案发后他很少干扰谷雨的判断,充分尊重他的意见,谷雨感动之余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
以他的性格更加不敢急于求成,直到要将真相看得清楚才敢动手,否则行差就错害的不单单是自己一条性命,这船上有他尊敬的上官、有意气相投的朋友、倾慕的爱人,忠诚的士兵、等待受审的犯人,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的错误受牵连。
白天安慰小白的那句话,其实也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船上有只凶狠的猛兽,它拥有冷静的头脑、残忍的手段,正冷冷地打量着船上的每一个人,只要被它盯上随时都会成为它的猎物,和这样的对手过招,谷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夜色更深,只有水波荡漾的声音催人入眠。
黑暗的船舱中,老崔和几名弟兄被单独关了一间,几人挤在一张大通炕上,老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着实憋得难受,谷雨来过后范新城又来了一次,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的真实目的,晚饭后老郭更是上门挑衅,只是门被范新城锁了,双方隔着门叫阵,难听的话在这些当兵的嘴中骂一个时辰不带重样的,最后还是潘从右闻讯而来,才将老郭驱赶走。
老崔也是曹克攀手底下的老人儿,和老郭一样都是曹克攀的老弟兄,心中自有一份骄傲,结果被人当做叛徒又是审问又是谩骂,只气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
身边的士兵被他吵得受不了:“我说老崔,你别折腾了,老实睡觉不行吗?”
老崔一骨碌爬
起来:“这房中蒸笼似的,又热又闷,你们还能睡得着?”
“睡不着。”那士兵爬起身,身边几个弟兄也都陆续爬起来:“憋屈,妈的,这是把咱们当犯人了。”
“曹将军不在了,这帮兔崽子就想着骑到咱们头上拉屎。”
“还有那老郭,落井下石的王八蛋。”
牢骚声此起彼伏,看来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气。
“别他娘的废话了。”老崔重重在床上一锤:“老子要撒尿,你们谁跟我去?”
“那不是有尿桶吗?”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老崔的火气腾地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