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宅中一片狼藉,白如冬失魂落魄地站在一块大石上,杨达说罢白如冬许久不言语,末了神经质地笑了笑:“我这位师弟,当真数泥鳅的,明明已抓到了他的尾巴,到头来还是教他逃了。”
杨达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跑不掉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白如冬腮帮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喟叹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我心有贪念,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杨达吓了一跳,急头白脸地解释道:“白头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如冬摆摆手:“没事,你先去忙吧,我陪你嫂子说说话。”
杨达一怔,与几名捕快互相对了下眼神,担忧地看向白如冬,白如冬轻飘飘地道:“我总感觉她没走远,出了门可说不定了。”
杨达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对不起。
这三个字只能放在心里说了。
应天府衙,付牢头抱着肩膀坐在椅中,两眼出神地看着地上的青砖,不知在想些什么。冯推官走了进来,见到付牢头不禁一愣:“有事找我?”
付牢头连忙站起,将怀中的簿册双手奉上:“这是大牢上半月案犯的出入记录,算着日子给您送过来了。”
冯推官接过来:“坐下说话。”
付牢头规规矩矩地坐回到椅中,冯推官翻动着簿册,某犯因某罪被捕入狱,某犯于某日刑满出狱,记录得详实规整。
冯推官快速地翻动着,目光在齐全儿出狱的记录上一扫而过,这个名字普通得不足以引起推官大人的注意,他慢慢将簿册合上,满意地在封面上点点:“老付,你这笔下功夫不做账房简直太可惜了。”
付牢头被夸得眉开眼笑,顺着冯推官的话头道:“等我干不动了,便寻个账房做做。”
冯推官站起身,付牢头知趣地站起身:“大人,我来。”从冯推官的手中接过簿册走向书柜,慎重地放在显眼处,待月底这些案牍需转至照磨所,由专人审核,无误后入库备查。
冯推官嘱咐道:“这几天府里不太平,没想到连东壁堂也受人蛊惑,在府中胡作非为,快班的问题更是层出不穷,你那里给我管住了,可千万不能出乱子了。”
付牢头正色道:“大人放心,有我在,大牢中翻不起波浪。”
等他回到大牢时,大冯正带着一队狱卒从值房中走出,付牢头挥手唤了一声:“大冯。”
大冯哎了一声,和同伴打了声招呼,小跑着来到付牢头面前:“牢头儿,您找我?”
付牢头道:“边走边说。”
两人向牢中走去:“那梅如松今天又与人发生争执了?”
大冯苦笑着点点头:“还是秦戈和胡德义那两个混不吝,欺软怕硬的东西。”
付牢头道:“把这两个混账带到审讯室,我要找两人谈谈。”
“没用的,”大冯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您谈了多少回了,两人不仅不听,更是变本加厉。我看这梅如松不等出狱,就得被二人折磨死。”
付牢头站定身子,不满道:“你我都是公门中人,劝人向善原是职责所在,大冯,有点耐心。”
大冯“哎哎”两声:“要不说您能当这牢头呢?我这就把两人叫出来,您先去歇歇脚。”
付牢头点点头,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进入审讯室,过不多时石门被推开,那络腮胡子和圆脸汉子在大冯的押解下走了进来。付牢头努了努嘴:“坐下说话。”
两人懒散地坐在椅中,歪着肩膀看着对面的付牢头。
大冯撇了撇嘴,看向付牢头,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付牢头挥了挥手,大冯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将门关上,嘟囔道:“与其听你讲空壳子话,老子还不如找个地方睡上一觉,指望流氓转性,难呐。”
随着他脚步声远去,络腮胡子和圆脸汉子不约而同收拢了坐姿,脸色变得沉稳下来,与方才的惫懒判若两人。
络腮胡子名叫秦戈,低声问道:“牢头儿,上面可是有了新命令?”
付牢头摇了摇头,圆脸汉子则笑了笑:“那就放松些,我们两弟兄整日里待在牢中,还要时刻监视梅如松的安全,少有休息的机会。”他叫胡德义。
付牢头看向两人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两位大人投身入狱已有半年之久,若无偌大心力,恐怕很难支持,老头子佩服得紧。”
胡德义道:“实在是梅如松至关重要,我家大人决不能容许他出事,不过牢头儿并非同门,肯为大人劳心戮力,不辞辛苦,让我们兄弟俩着实佩服。”
付牢头淡淡地道:“你家大人于我有恩,他若有求,老头子责无旁贷,”说着话拧起眉头,犹豫片刻才道:“敌人的暗杀愈发频繁,眼看已按捺不住了。”
秦戈苦笑道:“老子整日里担惊受怕,觉也睡不香了。往日里梦乡里是香车美女,左拥右抱,入狱之后梦到的却是白面馍馍,两荤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