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郡与秦州军司交界处,一支千余人的金军骑兵正在狼狈的逃窜,他们中许多人都衣甲不齐,甚至连认旗都已经丢弃,多数人手中只有一把御身的长刀。
为首的是百夫长打扮的阿史那叶舍,在他身后的是紧紧跟随的拔延翰与苍狗,以及半路相遇的阿史德突亦。
他们一路逃窜,直到靠近秦州军司在此处的烽燧后,才停下来休整。
看着许多人翻身下马便倒头睡下,阿史那叶舍对一名侍卫亲军喊道:“告诉他们,不要睡,马上就要到秦州军司了。”
等到那名同样疲惫不堪的侍卫亲军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士卒之后,他才回过头拎起一个水囊,喝了几口又扔给了阿史德突亦。
阿史德突亦看了看拔延翰与苍狗抱着水囊猛灌,却只是舔了舔嘴唇没有动。
当日战场之上,已经几乎突破魏军左翼的他极为憋屈,本来能够直趋魏军大纛的他被军心大乱后崩溃的金军步卒裹挟着迫不得已退出战场。
没等重整麾下骑兵,那支在右翼的魏军骑兵便又追了过来,于是他又被裹挟着逃了一日。
等到他再次被一队魏军骑兵追上后,身旁已经没有几个人的阿史德突亦刚想反身死战,便被一队友军救了下来,等到魏军退走,他才看清,救自己的人是特勒阿史那叶舍。
面对阿史那叶舍的邀请,身旁只剩数十人的阿史德突亦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与阿史那叶舍一同后撤,但是有所顾忌的他依旧不愿意与阿史那叶舍表现的太过亲密。
“怎么?我大金勇猛的塔克罕连喝口水都要再三思索吗?”
阿史那叶舍看向阿史德突亦说道:“我知道你是我大兄的亲军将领出身,可值此大败,都是金人,难道还要在身后追击的魏军面前分个亲疏远近吗?”
阿史德突亦将气息喘匀后,瞅了瞅拔延翰递过来的水囊,一把夺过来仰头喝了起来。
已经两日没怎么喝水的阿史德突亦贪婪地喝着甘冽的清水,眼中也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
“谢叶舍特勒!”
看着阿史德突亦一板一眼的向着自己行礼,阿史那叶舍摆摆手,而后指着那个水囊说道:“送给你了。”
阿史德突亦却把水囊转手递回去说道:“叶舍特勒的随身之物,末将不敢领受。”
阿史那叶舍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说道:“难道只是做个朋友都这么困难?”
阿史德突亦直言不讳:“阿史那家的子嗣从来只有一个人活着。”
阿史那叶舍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史德突亦,突然问道:“你也认为我没有胜算?”
阿史德突亦俯身行礼后,带上了几分恭敬说道:“陛下必然会将位子传给摩耶特勒,这是后族愿意放弃很多利益提出的条件,陛下答应了,凉州、天山军司也皆是如此,哪怕是跟在您身旁的拔延翰,他那个有一半阿史德家血脉的哥哥拔延阿史德努儿恐怕也不会支持您吧。”
阿史那叶舍没有管一旁已经涨红了脸的拔延翰,而是抽出腰上的弯刀说道:“那你敢赌吗?”
阿史德突亦摇摇头说道:“末将不敢赌,末将劝叶舍特勒也不要赌,摩耶特勒向来宽厚,若是叶舍特勒自请将外放天山军司,说不得能富贵一生。”
阿史那叶舍突然笑了起来,他看着阿史德突亦说道:“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答吗?”
阿史德突亦直视阿史那叶舍说道:“若是叶舍特勒愿意,可以随时将我的命取走,但是方才的一番话是末将肺腑之言。”
阿史那叶舍死死地盯着阿史德突亦那双再度锐利起来的眼睛,过了许久才站起身对肃立在一旁的侍卫亲军说道:“继续行军!我们回中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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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城郡郡守府中,一名医官正在给章义处理伤口。
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数支箭矢射中了章义,好在章义甲胄精良,大多箭矢都被未能穿透甲胄,只有一支射中了章义的脖颈,但也被顿项与护项挡了下来,不过箭头仍旧擦伤了章义的脖子。
年迈的医官帮章义小心包扎后,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常五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跪在章义面前请罪。
“末将看护不利,致使主公遇险,请主公治罪。”
章义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后,才站起身笑着对常五说道:“是踏雪跑得太快了,不是你的过错。”
章义走到常五身旁,拍了拍常五的肩膀说道:“去,召集众将议事。”
不久后,郡守府中,除了重伤昏迷的张大财之外,其余将领皆已聚齐。
章义看了一圈,先是问起张大财的伤势。
射声军行军长史陆昭明起身叹了口气说道:“伤是包扎好了,但是医官说能不能活下来要看造化。”
章义立刻对一旁肃立的常五说道:“派人去云州召集几个医术好的医官,快马护送到武城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