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延齐律集结了四千余骑上战马的金军时,王承道率领的两千骑已经凿穿了巴什尔万人队的营寨,正向着他所在的方向飞快的逼近。
“万夫长,唐军距离我军营寨只有几百步远了!”
拔延齐律派出去盯着唐军骑兵的斥候匆匆赶了回来。
“唐军骑兵有多少人?”
“烟尘太大,看不清楚!”
拔延齐律扭头看了一眼后撤的中军大纛,紧皱着眉头对身旁围拢的几名千夫长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一名千夫长说道:“中军大纛既然已经撤退,说明都元帅已经不在战场上,我们何不随中军大纛后撤,保存实力?”
有人开了口,其他几名千夫长也都纷纷附和,拔延齐律思虑片刻后,对一旁的亲兵百夫长说道:“吹号,全军跟随中军大纛后撤!”
拔延齐律的军令迅速传达,早已经出营集结的金军立刻调转马头向中军大纛离去的方向追赶。
王承道见到金军开始后撤,本想继续追赶,可当他看着胯下战马开始喘起粗气,便放弃了继续追赶,转而下令绞杀未曾逃走的金军。
四散开来的唐军骑兵以队为建制,在广阔的战场上肆意追逐着刚刚逃出营寨和没有逃出营寨的金军。
惨叫声与求饶声传遍了整个战场,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承道才下令收兵并在一处金军放弃的营寨中休整。
陈三郎与郑逊是在傍晚被打扫战场的唐军发现的,他们惊讶地几乎成了血人的陈三郎与郑逊,连忙将他们送到营寨中交给随行的医官。
得知出击的唐军还有活着人时,王承道与闻光才第一时间便赶去了伤兵营,查看两人的情况。
王承道刚刚走进营帐,便听到了一阵震天的呼噜声。
“这人苦战数日,听说都杀成了个血人,如今还能睡得这么踏实?”
王承道问向旁边正在配药的医官,医官先是拱了拱手,随后笑着说道:“将军怕是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虽说跟个血葫芦一样,可身上一处创口都没有。”
饶是身经百战的王承道与闻光才,听到医官说这人毫发无伤后,也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没有受伤?”
“如果下马时崴了脚不算的话,应当是毫发无伤的。”
“啧啧啧,这人当真是老天保命啊。”
闻光才啧啧称奇,王承道也忍不住凑近多瞅了几眼。
随后,王承道又看向一旁包的像个粽子一般的郑逊说道:“他总不会是一点事情没有了吧?”
“回将军,此人全身上下披创不下四十处,仍旧活着也算的上是老天开眼了。”
王承道问道:“派人立刻送往云门关,将此处战况报与主帅,顺便将郑守备使一同送回去,我们这里环境恶劣,稍有不慎怕是要丢了性命。”
“诺!那这个陈三郎?”
闻光才先是抱拳领命,随后又指了指还在打呼噜的陈三郎。
“他?等他醒过来,让他来我帐下听用。”
.......
“你醒了?”
两天后,当陈三郎睁开眼时,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名头戴黑色软幞头,穿着圆领罩袍,外面套着一件短扎甲的中年男人。
这名中年男人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笑眯眯地看着醒来的陈三郎。
陈三郎先是一愣,随后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人间,还是别处?”
“你在人间,你还活着,金军已经退走了。”
听到那名中年男人回话,陈三郎这才送了口气,重新躺回了垫子上。
没了顾虑的陈三郎打量了一下周边,发现自己的身旁都是些受伤的唐军士卒,他这才确定,眼前的中年人是医官,而自己则是在熟悉的伤兵营中。
彻底放松下来的陈三郎本想坐起来,可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像是散架了一般,丝毫不听使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处关节都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钻心地疼。
“博士,我何处受伤了?为何这般疼?”
陈三郎呲牙咧嘴地问道,医官却只是笑着说道:“你身上没有伤,只是苦战四五日过于劳累,现在积攒在一起了而已,你且在此处将养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陈三郎听到医官说自己没有受伤,便努力伸手在身上摸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包扎的地方,正想道谢,突然想到自己搀扶着的郑逊,赶忙又问道:“不知我搀扶的郑守备使现在何处?”
医官说道:“郑守备使伤势严重,已经送回云门关,约莫着再有一天就该到了。”
陈三郎长舒一口气,便稍稍调整了一个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他身旁的袍泽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尸体垒起了一层又一层,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自己同乡的队正那死后仍旧不愿闭上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