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红颜薄命,只余红颜枯骨。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吴侬软语随着风一丝丝钻入人耳。
柔美的身姿于秦淮河畔起舞,水袖轻扬,如水缎般轻抚过发梢,腰肢轻扭,柔而不断,自有一股韧性。
只是听说那远近闻名的唱戏的“狐媚子”失了靠山,今儿晚上在河边唱一出戏后招新靠山,十里八乡的男人便都围聚在河畔戏台边,妇人们有的在家中抱着儿女哭着怨苍天不公,嫁错了汉子,有的聚在一起咒骂“狐媚子”不得善终……
一曲舞毕,背对着“看客”的美人儿抬起水袖,缓缓扶住下颌,台下的“看客”直了眼,紧盯着想要一睹美人芳容。咧着嘴奸笑着的,面露不屑却内心深处将污糟之事想尽了的,眼神中满溢着势在必得的……众生百态,将“恶”之一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扭过来啊!扭过来让爷乐呵乐呵,买不起还看不起吗?”扯着嗓子喊的人,嘴边有一颗长了毛的黑痣,喊起来,那黑痣一抖一抖的,极尽猥琐之色。
他身边的人不乐意了,猛推那人一把。“这是我的美人儿!只能让我乐呵儿!”这人倒是国字脸,浓眉大眼,生得一副正直之相,却被现如今的一脸淫邪破坏了。
“诶?怎么就你的了?”那黑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有我才配得上这样的美人儿!”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已相互推搡怒骂起来。
“呸,恶心。”一袭长衫本应为天下不平事发声,却在这儿围着评判,“一个男妓子罢了,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呸。”一边唾弃着众人的淫邪,阴阳的不合,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将眼神置于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爷,这几个不识好歹的,这美人必定是您的!”瘦小男子佝偻着腰,讨好着那肥头大耳的“爷”。
那“肥爷”点点头,“自然。”冷哼一声,“我的银子可不是摆设。”
说着,伸出藕节般白嫩臃肿的手,将那绣着花儿的衫子一扯,迈着比常人还要短一截的腿,便挺着那肚子欲要上台。
周围的人想讥讽几句,却又不敢高声,怕那肥爷听着,“要得起,你守得住吗?”细细嘟囔了两句,不作声了。
“美人儿,嘿嘿,跟了我,我保证对你好一辈子。”肥爷淫笑着色眯眯地朝那戏袍掩盖着的腰伸出手,正遇着穿戴皆似女相的男美人转头。
水袖轻支下颌,本该是顾盼神飞的姿态,肥爷见此竟愣在原处,浑身颤抖,脸色唰一下变白,脸上的肥肉也不受控制,一时竟喊不出声来。
“鬼……鬼啊!”
肥爷扑腾坐倒在地上,两股战战,涕泗横流,腿间竟流出些黄白之物来。
众人见肥爷之态不似想象一般,疑惑之间竟听不清肥爷所喊,将视线重新聚焦于美人脸颊之时,却见本应是细嫩柔滑的脸颊处,只余白骨。
他们,竟是看了一出红颜枯骨!
“啊!鬼啊!”
“救命啊!”
“啊啊啊啊不要杀我!”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有之,连滚带爬的有之,吓晕在原地的有之……
那枯骨未再出声,只是转过身来,空洞的两个黑洞看向台下,吓晕过去的黑痣男被地下伸出的手拖入了地下,自诩正义的长衫男被纸人娇笑着尸首分离……
枯骨抬手,晶莹的骨节从水袖下露出本色,随手掐住散发着尿骚味儿的肥爷的颈部,“你们,给我们陪葬吧……”
[……]
远处,奔至树林旁的国字脸,吞咽着因奔跑过度而产生的嗓子里的血腥味儿,扶着一棵歪歪扭扭的树干,“娘的,吓死老子了。”
惊吓之余也不由得萌生了一股庆幸之感,“还好老子跑得快。”
“呼……呼……”他喘着粗气。
国字脸突然背后发毛,不对,哪里不对,有地方不对!
“呼……呼……”
怎么有两道呼气声!
甫一扭头,正对上一双含情眼!
“我一直在你背上呀……呼……人家学得不像吗?”
学着国字脸喘着粗气的纸人,娇笑着抚上了他的脸。
“啊!”
过后,纸人便穿上了一张人皮。
“这张皮,长得不太讨人家喜欢呢……”纸人捏着兰花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国字脸。
“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虎身犹可近,人毒不堪亲。”唱着那具枯骨生前常唱的戏,扭着本属于国字脸的粗腰,一摇一晃地朝河畔走去。
“处理干净了呢。”
“国字脸”扭着腰,向台上的戏袍男子低低头,神态和体态都与这副躯壳格格不入,诡谲而怪异。
“嗯。”台上的“美人儿”水袖一挥,黑痣男、肥爷、长衫男,连带着纸人身上的国字脸的皮,俱浮现在面前。
“这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