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笑声中,为时大半天的堂议结束了。
此时,已近未时!
因三州事务繁杂,大堂议经常进行到下午,是故参加堂议的官吏都在早上吃得饱饱的,好撑到下午的宴会。
唯有祢衡没有经验,早上又忙着梳洗冠带,只草草填了几口,便摆了仪仗,来将军府观政。
他本来还想着凭借自己的学识,给这帮南蛮子提一些震惊四座的高见。
可大半天下来,他发现自己几乎都听不明白。
而仅有的几件自己能听明白的,也都因为不通实务实在插不上嘴。
他坐在主座,百无聊赖,而腹中那几口早饭早就耗了个精光。
等到最后,黄忠、蔡瑁、刘表三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他已是饿得饥肠辘辘,肚子里面更是“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他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不来……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堂议上,除了刘琦偶尔扫他几眼,也没人理会他。
冗长的堂议终于结束了,他期盼了半天的宴会终于开始了!
祢衡心道:“可算是熬到饭点儿了。”
穿过议事堂的后院便是饭堂。
这个饭堂不是家用的那个,而是将军府的食堂,比议事堂还要宽敞不少。
此时,仆役已将酒食备好,刘表邀祢衡一起坐在主位上,众官分文武坐于下首两侧。
刘琦对这些排排坐的讲究一直不太感冒,便挨着黄忠与蔡瑁坐下。
大家都知他的脾性,也不以为意。
平日里,堂议之后的宴会都比较随意,刘表在他儿子的影响下也不太讲究那些虚礼。
但是今日不同,有天子使者祢衡在坐,一切必须按照官场礼仪进行。
如若不然,往小了说,是失礼。往大了说,便是对当今天子不敬!
何况祢衡又是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主儿。
开宴之时,未时(下午两点)已过。
祢衡本来就瘦,早上又没吃几口,现下早已饿得腹背贴在一起。
见刘表端起酒樽,按照官中仪程一套一套说词儿,他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娘!
虽然心中恼火,但也毫无办法,谁让自己是天子使者呢!
他虽对许都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视为草粪,但还是非常礼敬天子的。只好忍住饥饿,耐着性子听刘表絮叨。
刘表虽久掌大权,但也素有儒名,歌功颂德的词儿一套接着一套。
堂下众人也很配合,不仅洗耳恭听,而且听到动情之处或微笑或颔首,貌似都听得认真。
台词讲完,刘表举樽说道:“天子蒙尘,流落许昌,然亦挂念我三州百姓疾苦。身为人臣,我等不胜感激。这第一樽酒,我们先敬圣上!”
说罢,带着众人共饮一樽。
“今有钦差天使——祢君不辞劳苦,不远千里,来我襄阳,宣当今爱我三州百姓之意。这第二樽酒,我们共敬祢君。”
说罢,他转身与祢衡共饮,众皆陪着敬了祢衡一杯。
祢衡腹中无食,又不似堂下众人狡诈——不是倒酒不满,便是饮后养鱼。他饮了两满杯后,就有些吃不住劲了。
更何况几案上肉食颇为丰盛,他却不得大快朵颐,而酒却一樽接着一樽。
那种既饿又馋的,空饮无力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臭骂起自己光屁股想出来的“观政”之策了。
“我等衣食,民脂民膏。人皆谓我等是百姓父母,实则却是百姓奉养了我等。这第三樽酒,让我们共敬天下百姓吧!
大家又喝了一杯。
“今幸赖诸君之力,我三州这几年也算风调雨顺,百姓有田耕,有饭吃,有衣穿。我代百姓敬大家一杯。”
……
不愧是“八俊”之一,刘表边说边带着众人连饮了六樽之后,方才招呼大家坐下用饭。
堂下众官,酒量大的自不必说,酒量小的连浅带剩,加起来也就饮了两樽不到。
只有祢衡,自恃天子使者,人又直了一点儿,六杯皆是满饮……
之前忙于公务,刚才又要讲究礼仪,直到现在刘表才抽出空来要与祢衡闲叙几句。
不料,他举起酒樽转向祢衡时,祢衡却费劲地抬了抬眼皮,“扑通”一声,醉倒在地。
刘表愕然。
他放下酒樽,唤来仆役,将他送到驿馆休息,又遣了府中医者前去探视。
送走了祢衡,他心中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与众官继续饮宴。
堂下众官见醉倒的祢衡被抬出了饭堂,也就不再端着架子,又如往日一般洒脱起来。
席间,往祢衡处探视的医者传回消息,乃是饥厥之症。
说白了,就是因没吃饭而导致的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