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重生以来赚的第一笔钱。
不算从陆家讹来的,是她自己真实赚到的第一笔钱,虽然是笔意外横财,也让她周身热乎乎的。
她拉着撑衣架从农机厂离开,箱子里还有一个没开封的包,还有她从黄葭手里买的那件真丝白衬衫,是她留给二姨的。
刚刚忙着赚钱不觉得,这会儿兜里揣着大把票子,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在二姨家吃的卤牛肉,早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横财中消耗掉了。
主干道上卖茶叶蛋的大哥,离老远就看到那脑子不灵光的姑娘回来了,心说完了,肯定是后悔了,来找黄葭退钱的。
哪知那姑娘笑呵呵地过来,跟他借了个大茶缸子,让他舀了四个茶叶蛋,付钱后问了黄葭的门牌号,推着撑衣架骨碌碌地找上门去了!
——看样子也不是要去打架啊?谁打架还带茶叶蛋啊。
敲开黄葭的家门,眼镜姑娘看到她也没有半分波澜。
“你有什么事?是衣服出问题了吗?”
“没有没有,我刚才听你说的,你家之前是有房子出租?现在还在租吗?”
黄葭推推眼镜,“嗯。嗯。”
陆离离,“……”
这栋小楼是典型的筒子楼,一条长走廊有十几家住户,看到她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来找黄葭,都好奇地张望。
“你先进来吧。”
撑衣架和货包就放在门口,也没人会拿,陆离离端着茶叶蛋进了门。
黄葭的家里和她的人一样,十分简陋,但这年代的筒子楼里,又有谁家不简陋呢。
一张破旧的书桌上,堆满了资料,摊开一本写着密密麻麻笔迹的英语书。
陆离离把大茶缸子放在一边的小茶几上,笑着说,“我跟张大哥买了几个茶叶蛋,一起吃吧。”
黄葭也不客气,很快吃了两个,嘴角还带着茶渍,“张哥茶叶蛋2毛一个,我给你4毛钱。”
陆离离哭笑不得,“不用,当我请你的。”
“无功不受禄,咱俩又不认识,你还帮我处理了那些衣服,我该感谢你,没道理让你请。”
陆离离吃完蛋,也不拐弯抹角,“那些衣服都是品质很好的东西,你为啥只收我115块?”
黄葭喝着茶叶蛋汤,头都没抬,“之前的租客欠我的房租就是115块。”
??
好充分的理由。
陆离离心服口服,“黄葭,我想租你家的房子。”
带着她妈离开陆家村,就没想过走回头路,陆家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住在二姨家只能是暂时落脚,总不能一直让二姨夫回不了家。所以她和她妈必须有个独立的住处。
“一个月12块,水电自理。这是钥匙。”
“啪嗒”一声,黄葭面无表情地扔下一把钥匙,好像在说“茶叶蛋真好吃”,随随便便就同意了。
陆离离与她对话真是又容易又困难。容易的是,提的要求总能被接纳,困难的是,提的要求……总能被接纳,但完全不知道黄葭在想啥。
“房子在一楼103室,你自己开门去看吧,同意付款就好。”
说完,黄葭从书桌角落里扒拉出几张毛票,递给她4毛钱。
陆离离,“……”
好在连重生这种事陆总都接受了,没啥不能接受一个社交障碍人士的交流状态,陆离离深吸口气,揣好毛票,拿上钥匙去了103室。
八十年代末的县城筒子楼,一般是单位福利分房,但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推动,县城人口逐步流入省会或其他城市,这才有了空余的房子向外出租。即便是不太合理,单位方面也睁只眼闭只眼。
陆离离开了103室的门,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
十七八平米的一开间小屋,地上堆着摞起的杂志、凌乱的磁带,甚至角落里还有台“燕舞”牌收音机!
“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当初这句广告词在华国可谓是家喻户晓,“燕舞”牌收音机席卷大江南北,时髦的姑娘小伙穿上喇叭裤、戴着蛤蟆镜,拎着四音响录音机招摇过市,嘴里哼着邓丽君、罗大佑,被保守的家长们当做痞子、流氓,却也没阻断年轻一代追逐新事物的热情。
将一盒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开关,轻柔和缓的靡靡之音传来,“轻轻敲响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陆离离一颗心咚咚直跳,她仔细翻翻那堆杂志,品类很多,有时装、有电影还有名表、咖啡之类的。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规规矩矩地将杂志分类整理摞好,把磁带和收音机放在上面,将撑衣架拉进来,关好门,拆开封得严严实实的包,大吃一惊。
她花了15块从黄葭手里买的白衬衫,卖给农机厂女职工的绿衬衫,也只是掺了部分真丝的制品,但这包里的却是触手可知的纯真丝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