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远用烟袋虚敲了她一下,“去趟城里就学得油嘴滑舌!——真是陆老二交的,还有他的保证书呢。”
陆离离一看,裹着钱的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歪歪斜斜的字,有陆老二的签名和按的手印。
“跟我说说在城里这一个多月都干了啥。”
陆恒远打断她的不解,把钱塞给她,长舒口气。
因为陆离离和褚歌都是年轻姑娘,陆恒远的儿子们都没过来吃饭,只有大孙子陆羽行陪在旁边。
“婶子,您别忙了,我是小辈,哪有让您端菜的。”陆离离忙道。
陆二嫂放下菜,把她按着坐下,笑着说,“你是客,来家就该坐着。”
陆离离推辞不得,只好坐着跟陆恒远闲聊起来:“也没干啥,当个体户摆摊卖卖衣服。”
“个体户?你一边上学一边干吗?”
陆恒远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以前没觉得陆离离这孩子有这么大主意,自从那次分家后,她就像是开了窍,很让人惊讶。
陆离离悄悄看陆羽行一眼,原来他啥都没跟家里说,嘴可真严。
“对,老支书,您也知道我的家底,不能坐吃山空。”
从陆老太家讹来的钱是不少,但在城里不比农村,处处都要花钱。
陆恒远也是想到这一点,她和罗凤娘俩虽然出去了,也有亲戚照应,可二姨家毕竟不是自己家。
“你这孩子有想法,只盼着你走一步稳一步,有啥问题及时告诉我,我虽然能力有限,也总能帮你一点的。”
陆恒远的话,又沉又重地砸在她心上,让她很感动。
“陆爷爷,谢谢您。”
陆离离没得到过亲生祖辈的关怀,但有陆恒远的这份惦念,足够了。
饭桌上,褚歌没道理还戴着鸭舌帽,摘了帽子露出她的一头大波浪,对面的陆羽行完全呆了。
——竟然是个女的?!
陆羽行震惊过后,心里有一股勃勃生机复苏,他强行忍着擂鼓般的心跳。
褚歌虽然没笑,眉眼却有些弯弯。
“离离,羽行说你成绩很好,是真的吗?”
陆恒远问地直接,陆离离答地老实,“也只参加了两次考试,成绩还不算稳定,不过我一直在看书学习的。”
“这就对了,县一中水平不差,你有啥不懂的就和羽行多探讨。”
陆羽行脸上发烫,“爷爷,陆离离上次考试全班第一,哪用得着和我探讨。”
陆恒远吃惊地看着她,“真的?”
老支书一时不相信也是能理解的,以前陆离离是啥成绩,他不说多了解吧,也是知道的,要不然咋能连初中都没念完。
“当然是真的,我们学校去年高考状元是560分,她考了545分,再努努力,也许能赶超状元呢。”
陆羽行心里有点酸涩和骄傲。
同为高考生,看到一位常年辍学在家却成绩遥遥领先的学生,他是有羡慕、钦佩和酸涩的。
但少年人心底的那点小秘密,也让他暗藏了一份骄傲。
褚歌吃着劲道的农家肉臊子面,把陆羽行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陆恒远非常高兴,“好、好,你有这份心气就是好的。”
吃了饭临走,陆离离想留一份带来的冲清县特产,老支书坚决不要,让她拿去分给村里其他人家。
“羽行,陪着离离走一圈街坊,再送她们去车站。”
陆羽行答应着,情绪比刚回家时好了许多。
陆离离的小书包里背着满满的冲清县特产,挨家挨户送了个遍,特别是五东婶、老刘姨和四婆婆。
她不光送了特产,还在特产里夹了几张大团结。
这几位住得近的婆婆婶娘,对曾经的“陆离离”是没的说。
送完特产出来,陆离离看向拐角处没有炊烟的那户人家,冷冷清清。
陆老太喜欢香火缭绕的“佛感”,不知那自诩慈眉善目的人,是如何面对现在的情形。
要过去看看?当然不。
陆离离不怕陆老太一家来找麻烦,可也绝不会主动去惹麻烦。
当务之急是按照自己的步调,为自己赢得更广阔的人生天地。
——等她考上大学,再来收拾这群东西不迟!
回望那幢由陆直亲手建造的房子,她在心中默念:等等我,再等等我。
陆羽行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多少能猜出她的想法,张口想说些啥,被褚歌凉凉的眼神一瞥,瞬间憋回去了。
“我们走了,陆羽行你快回去吧。”
“爷爷让我送你们去车站。”
三人离开,陆老太家紧闭的大门开了一道细缝,一双怨毒、嫉妒、震惊杂糅的眼睛,紧紧盯在他们背后。
故意落后半步的褚歌,缓缓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