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朝着殿尾面色阴晴不定的将作丞喊了一声:“将作丞。”
“朕来问你,一册能书写三四百字的竹简,价值几何?”
将作丞本想看易华伟的笑话,没曾想他竟然真的化腐朽为神奇,用那些破布头、烂边角做出了能够书写的纸来。
若非他亲自巡视过每个工序,将作丞甚至会怀疑,易华伟只是献上了一些较为细密的布而已。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皇帝的问题:
“陛下,因所用材质不同,竹册价值两钱到三钱不等,柳木简牍则为一钱。”
要知道,竹子本身价格并不昂贵,但制作工序却极为费时间,再加上牛皮韦带的价格,使得竹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便宜。若是换成丝帛,幅宽二尺二寸,长四丈的一匹帛,价值五百钱,裁至一尺长短,也价值十钱左右。
如此一对比,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同样的宽幅,书写同样多的字,一张麻纸的价格,竟是木简的二分之一,竹册的五分之一,素帛的二十分之一纸张能取代竹简、帛书,的确是有其道理的。
就在这时,内史腾却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今少府收咸阳蔽布、麻头数百石,日产麻纸千余张,可制一年,但一年之后,蔽布、麻头已尽,又为之奈何?”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咸阳城人口再多,破布也是有限的。而且那些穷苦人家,破布循环利用,家里儿女轮着穿,纵然碎裂了,也能垫垫鞋底什么的。而那些穿衣大户、豪奢之家,根本不在乎破布换的那点钱,往往随手就扔了。
“内史之忧有理。”
易华伟笑了笑,从容不迫地回应道:“陛下,造纸除了用蔽布、麻头外,也可用藤、桑、楮皮等,与麻纸工艺相同,九月底便能制出,成本或比麻纸更低”
将作丞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易华伟为什么要少府苑丞将许多楮木藤皮泡在镐池的原因了!
此言也解了内史腾的疑惑,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再无疑问。
“赵高请求制纸时,曾向朕允诺,说做出的东西定将物美而价廉。”秦始皇微微眯起双眸,手中轻轻点着那质地轻柔的麻纸,神色中满是欣慰与赞赏。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易华伟,缓缓说道:“你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易华伟闻言,连忙躬身,微微低垂的眼眸中闪烁几下:“皆是因为陛下英明,相信臣下,纸张才得以问世。陛下之信任,如明灯照亮臣下前行之路,臣万死难报陛下之恩。”
“哈哈哈,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虽然这造纸术乃伊兰的贡献,但你依旧功不可没。”
秦始皇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回荡,随即他微微抬手,示意易华伟上前帮着磨墨。
易华伟赶忙小步上前,动作轻柔而娴熟地拿起墨块,缓缓转动着,那墨汁在砚台中渐渐散开。
秦始皇又转头对一旁的内史腾说道:“你来,撰书写诏令。”
“诺!”
内史腾恭敬领命。
秦始皇负手而立,缓缓开口:
“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素缣者谓之为帛书。帛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今有少府赵高,承朕之意,造纸可代简、帛,广播天下。朕善其能,嘉其功,今赐赵高宅邸一座,升爵为大庶长!”
诏令既出,殿内众人皆神色各异。有对赵高的羡慕,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与嫉妒,有对造纸术带来变革的惊叹,微微张开的嘴巴和闪烁的目光,仿佛在见证着一个伟大时代的开启。
看着御案上的黄纸,秦始皇仿佛能看到,一封封用苍毫麻纸写就的隶字文书不断在各郡县间传递。山东黔首们也要向秦吏学习篆书隶字,扔掉他们写满诗、书的竹笨重简,用崭新的纸张抄写秦律。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统一的文化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看到了大秦的辉煌在这纸张的承载下延续千秋万代。
“臣还有一物要敬献给陛下!”易华伟微微躬身,神色郑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张写满字迹的黄纸,双手恭敬地呈现上去。
“哦?!赵高今天又要给朕一个惊喜吗?”秦始皇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伸手接过张乐辉手里的两张黄纸。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纸上时,眉头顿时一皱。
这两张纸上摘抄的秦律片段,不仅内容完全一致,字迹也如出一辙。每个字的大小、间隔,甚至连某个错字,都一模一样!秦始皇深知,虽然每个人有独特的笔迹,但要将一个字写得分毫不差,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一字尚且不能,何况百字?
秦始皇满心疑惑,也瞧不出其中原由,一拂袖:
“休要卖关子,有何玄虚,速速说来!”
“回陛下,因为这两张纸上的字,并不是臣写的,而是以铜刻阳文,印于其上!”
易华伟语调平稳,解释道。
“印的?”秦始皇顿时恍然,眼中露出思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