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海上天气很好，如果是直播结束当天出发，那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黄海一带了。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除了零星的几艘船，再无他物。几个渔民蹲在临时搭起来的木质平台上，处理着今天打捞上来的鱼，一位好客的男主人提着一头鲢鱼走过来，问着远方的客人，要不要留下来吃顿便饭。
留下来享用的话，大概率是烤鱼或者鱼头汤，次一点嘛，那就是腌鱼肉。
“不必了。”
以往一直穿着的黑西装，随着天气的更迭，置换成了棕色的长大衣。为了保暖，在那位店主的建议下，他在脖子上围了一条格子样式的围巾。
在人的审美范畴里，这副搭配应该称得上好看。
神座出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下意识地学着那个女人，把围巾打成了个结。
店主用奉天当地的方言，夸他模样生的俊俏，称他一定是大富人家出来的少爷。
听着这番奉承，神座出流敛着眸子，轻不可微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结账的时候，他瞥见一条兔毛材质的围巾，鬼使神差之下，他问店主取来，一起付了钱。
为什么要买呢？
理论上来说，这些衣服已经足够他度过这个寒冬了，何必再买条不配的兔毛围巾呢？
民风淳朴的海滨小镇，似乎还没受到大环境的影响，依旧保持着事件没开始前的模样。走在路上，他能看见远方的袅袅炊烟，也能听到煤气灶的火炉声。
闻着咸腥的海风，带着奇怪的问题，他走走停停，从白天逛到黑夜，始终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绕了半天，又绕回到了最开始的沙滩上。
神座出流撩开挡住视角的长发，看着暮霭沉沉的湛蓝大海，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额头接触到细密的水珠，他才缓缓拿出包里的雨伞，往城镇里走去。
今晚要下雨了，而且看样子，这场雨会持续很长时间。
再不到港口的话，可就危险了。
在被称为苍蝇馆子的路边饭店里，随便吃了点，再去超市里买了点吃食。等走出来，外面的雨势已经演变成了倾盆大雨的程度。
无聊。
神座出流这样想着，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掏出早就备好的雨伞，准备回自己借住的旅馆。
想了一天的人，就是这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披着一件沾血的毛衣开衫，浑身湿的透透的，抱着膝盖缩在街边的公交站牌下面。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发现她的身躯在发抖。
原先保养良好的白色长发被水汽裹挟着，贴在脏兮兮的玻璃上面，沾上了不少灰尘。额前的刘海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每次滴到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时，她都会瑟缩一下身子。
神座出流撑着伞，缓缓走了过去。
跟预料的一样，听着耳边的脚步声，她缓缓抬起下巴，露出一双沾满水汽的蓝色眸子。瞧瞧她眼角下的绯红，再配上带着哭音的喘息，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副模样，让神座出流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汉阳的某个纸盒堆里，发现的流浪猫。
明明是白色的毛发，因为长久的流浪，脏的看不出原先的毛色。对比起身上脏兮兮的模样，那双琉璃般的蓝色猫眼在深夜里，格外的显眼。
许是冷吧，它把自己缩在纸盒子里，只留出头以上的部位，眼巴巴地望着神座出流。
而织田早月现在也是用这个眼神，看着他。
面对那只流浪猫，他当时怎么做的呢？
他把猫连同纸盒一起抱了起来，带到城里的唯一一家动物诊所里。本来他想着，要是店主不愿意收下的话，他就亲自来给那只猫做手术。
好在店主是个爱猫的人，用着不流利的英文，说她会好好照顾这只猫。
临走前，神座出流在桌子的一角留下了厚厚的纸币。
“神座，出流。”
织田早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伸出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大衣角，问他愿不愿意带她走。
天空中依旧下着雨，假如放任她待在这里，以她的体质，不出一天就会因为高烧不治身亡。虽然根据分析，他走后半小时内，就会有人主动来关心织田早月，但神座出流并不打算让别人带走她。
到了这时，困扰一天的问题总算得到了答案。
面前传来了轻不可微的啜泣声，越发低微的声音不断提醒着神座出流，织田早月此时的身体情况有多么恶劣。可他除了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雨外，再无别的动作。
“虚情假意的戏码，你究竟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在这种生死的关头，咳咳，我还有‘演’的必要吗？”她吸吸鼻子，透明的泪珠从眼角淌下，“你明明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织田早月依稀感觉自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