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跃海出,渔船破雾来,悠扬的号子推着波浪一层一层涌来,堆叠起惜别之情。
陆珍依旧是一身霜白鲛纱衣袍,未带帷帽,一窝卷发半挽成髻,按下心底几丝别愁,静下来的她更添几分恬淡。她领着姜繁和谢雁鸣两人来到一处海滩。
“这里便是我们去京城的传送点了,一次只能传送一人,倒是先去的在原地稍等片刻即可。”
见两人点头,她又抬眼望向身后的詹典,方才平淡的面容显出一点愁闷:“你今日也要走?既然画已经寻回来了,多留些日子,我也可以多招待你些。”
詹典身着道袍,摆手拒绝:“不了,还是这画要紧,我先回去与我师父复命,这画流落他人之手已有几年之久,实在不好再耽搁,待我见过师父,再来寻你玩。”
晨光从海面跃入他眼中,泛起点点兴奋,詹典又向姜繁和谢雁鸣两人拱手:“画卷的事多谢你们了,待我回了师门,再去京城与你们切磋!”
“再说再说。”姜繁一身劲装,长发高高束起,笑容与装扮一般利落。
她身侧的谢雁鸣也是一身玄色劲装,抱着越清剑目光淡淡,没做声。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金日穿过云层洒下阳光,驱散微润的薄雾,也驱散了几人未竟的话语。
陆珍郑重地朝姜繁和谢雁鸣作揖礼道谢后,才施法启动传送点的阵法,陆续将谢雁鸣和姜繁送往京城。
艳霞融融隐符光,波涛阵阵传远方,天际一只鸥鸟轻拍水面,飞入那成片连天的云层之中。
云团丝缕相牵,京郊亦泛起朝霞。
浓密的柏子林里传来几声轻响,须臾,便从里头走出两位劲装少年人,正是姜繁和谢雁鸣。
姜繁一手拿着鲛族给的地图,一手搭在额前,抬眼往道路尽头望去,
只见那金光泼洒之处,隐有四方巍峨城墙,高阁瓦舍尽在其中。
姜繁将手中简陋的地图收起,笑道:“抬眼便能瞧见城墙,这地图倒是用不上了。”
越清剑跃起,谢雁鸣轻巧地踩着剑,看着姜繁安稳地站在木剑上,才道:“别看眼下只有一条路,皇城脚下贵族侯门多如牛毛,这郊外多得是他们的别庄,他们的道路早就修得和官道差不离了。”
话音刚落,清风划过绿枝,云霞堆叠涌起,像是推着两人往京城而去。也不止云霞,狐妖、安乐侯府、薛春,这些都推着他们,势必要入这京城走一遭。
不多时,远处的城门逐渐清晰,人语惊飞鸟,踩着木剑的姜繁避过一只幼鸟,忽地停下落地。
她哎呀一声:“忘了师兄你没路引了!”
原在肃县时便想让谢雁鸣去办路引,但还未行动呢,那陆珍便着急忙慌地将两人掳进了鲛族,现下又要入城,谢雁鸣自然还是不能光明明正大地入。
谢雁鸣也一道落下,闻言笑道:“那我自寻其他法子,师妹你在城门处等我便是。”
阳光穿过叶隙,光斑与阴影在谢雁鸣脸庞划过,只留下一片金光在他眼下,姜繁视线扫过,莫名生出一腔好心情,弯唇也笑:“好。”
两人说定,再往城门的方向走了走,此时已有行人孩童穿行,不好再御剑。
到了入城的队尾,姜繁转身与谢雁鸣挥手:“好了,师兄你先去吧。”
谢雁鸣望了眼不长的队伍,点了点头,正要离去时,侧边道路忽然拐出一辆华盖马车,两边各有一人骑马,往城门疾驰而来。
马蹄扬起滚滚尘土,行人避之不及,马车右边是一匹灰棕马,马上之人身穿铠甲,面目隐在头盔阴影之下,手上高高举起马鞭,厉声喝道:“让开!让开!”
姜繁侧身避让,蹙着眉正想瞧一眼马车内是何人,却听一阵惊呼,那道路中央不知谁家孩子没拉住,直愣愣地冲到了马车前面。
伴随着马鞭破空声响起,那人非但没有勒马减速,反倒扬起马鞭就要甩向孩童,嘴里咒骂:“找死呢!”
那孩童许是被吓住了,瞪大眼睛仰头看着不闪不避,眼看着马鞭就要落在孩童身上,围观的人皆闭上双眼,不忍看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雁鸣脚尖踢出一颗石子,石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打向那人执鞭的手腕,只听“啊!”的一声喊叫,马鞭落地。
与此同时,姜繁手腕轻转,元炁化成风龙,卷起路中央的孩童,将其轻轻推开,孩童软了手脚,便顺着力道滚向了道路边缘。
待孩童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开始哭喊时,围观的人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生怕瞧见血腥的现场。
却见那高大的华盖马车停下,马鞭落在一旁,方才厉喝的人正揉着手腕,目光不善地越过周围的麻衣布裙,落在队尾的谢雁鸣身上。
他显然知晓抱着剑的谢雁鸣是最有可能出手之人。
随后他翻身下马,朝停下的马车轻声道了句什么,一只修长的手便撩起车帘,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