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和尚把破旧的箱子抬出来,就放在舍利塔附近的石阶上。
沈阶忽然捐钱重修舍利塔,这则消息,徐凤池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在他新婚之夜搞了这么一出。
整整三抬箱子,都是灰尘,看样子像是从舍利塔的地基下挖出来的。
但是徐凤池知道不是。
这一定是沈阶准备好的,故意在今夜放出消息,他查血雁案,果然查出了点东西。
“世子真是消息灵通,三抬箱子刚刚挖出来,就带着人来摘桃子了?”
沈阶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里,面前一副小竹桌子,上面摆放着两盏茶。
他笑道:“把娇滴滴的新娘子抛下,就为了这三箱破烂佛经,值得吗?”
徐凤池冷笑:“沈阶,人贵有自知之明,相安无事不好吗,非要弄到大家互为敌人。”
转头对曹副指挥使说道:“我之前在白云寺丢了点东西,怀疑就在这三抬箱子里,你把它们抬回去。”
这个借口敷衍至极,徐凤池什么时候在白云寺丢过东西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上前。
那几名和尚起先还不肯让开:“舍利塔下挖出来的东西,自该归本寺所有,你们这是抢。”
曹坤拔出刀子:“让开。”
沈阶的眸子像刀锋一样射向曹坤:“曹大人还想在佛门清修之地杀人?”
“信不信你这一刀下去,十多年前白云寺的那场血案顷刻间就会闹的全国沸腾。”
徐凤池拦下曹坤,他知道根源在于沈阶。
便蹲在沈阶对面,用平静的语气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陪我下一盘棋,不论输赢,这三箱东西你拿走。”
于是,沈阶坐着,徐凤池蹲着,一盘棋下来,徐凤池双腿麻木,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
曹坤凶狠的盯着沈阶,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不要与他闹。”徐凤池不想浪费时间,他仰头望望天色,若是在东宫一切顺利,天亮前还能赶回去。
不知道苏晚现在有没有睡下。
或许,她正枯守在喜床上,等着他快快回去吧。
从白云寺出来后,一小队人马在夜色下,又赶去了东宫。
三箱东西是什么,徐凤池也没看。
太子倒是翻了几本出来,所谓的佛经上记载的东西让他面色阴沉似水。
喜怒不露于人前的太子,这一次却是狠狠的将佛经摔在了面前的案桌上。
“这个沈阶!竟然真叫他查出了蛛丝马迹。”
徐凤池伸手拿过一卷佛经,翻开一看,里面是详细的账目,仔细翻阅,他回过神,问太子:“这是浙江的历年赋税清单,我记得浩元九年的盐税是一百二十七万两,可是这册子上怎么记的是四百七十万两?”
浩元九年的账目是徐凤池挑灯夜读核对过的,因为那一年浙江上缴国库的税银比往年少了六成,皇上命他亲自核对,因此他印象深刻。
太子比徐凤池年长五岁,瘦削的个子,面容总是苍白的,皇后产他时,身子虚,太子刚出生就得了大病,精心养着,才健健康康的成长至今。
太子盘着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轻飘飘的说道:“你手里的账目才是真的。”
徐凤池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东宫联合浙江官员欺瞒皇上,欺瞒户部,欺瞒朝廷,此事若是被揭发出来,那将是一场谁也无法逃脱的震荡。”
太子摆手:“你当皇上一点都不知情嚒,那瞒下来的银子,我又不是全部留给自己了,皇上的含露宫,还是我花银子修的,皇上那些如流水一样的奇珍异宝,也是我送的。”
“这件事,是小事,只是呢,不能被捅出来,否则闹大了,叫那些言官又要说什么君不与民争利。
将来史书上,也会添上横征暴敛的一笔罪证。”
“这事孤做的隐秘,好几年了,没出过岔子,就是不知道沈阶的鼻子怎么那么灵活。”
徐凤池忽然问:“沈阶有个一母同胎的弟弟沈离,那人是不是太子派人杀的?”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太子拍拍他的肩膀:“要怪只能怪那沈离一个和尚却偏偏留了头发,派去的人将他当成了沈阶,杀错了。”
人命向来轻贱,太子也不在乎什么人命,只是死的那人也不是个普通人,毕竟是满誉大梁的沈小菩萨。
另外还打草惊蛇,让沈阶,乃至于沈家起了警戒心。
“所以对付沈阶,就不能用刺杀这种野蛮的方式了,只能智取。凤池,你聪明,沈阶做官不可能不出一点错,孤要你找到沈阶的错处,斗垮他,他没了官身,没了权势,就是没牙的老虎。”
徐凤池浑浑噩噩的出了东宫。
天边已经显出了鱼肚白。
他骑马飞驰,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