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奏疏上说,夜里五城兵马司死伤了三十多个巡街的官兵,这事他接到了巡街御史的奏报,可奏疏还说制造这场惨案的凶手亮出的是都察院的腰牌。程寿廷一时语塞,憋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嘉靖说话了:“听说,都察院还从宫里面接走了一个女人,程大人,这偌大的紫禁城难道是你都察院的后衙?”
听嘉靖如此说,程寿廷心头一紧,他深知这是一个陷阱,却又无法辩解。他急忙俯身下去,声音颤抖:“皇上明鉴,臣,臣万万不敢有此僭越之心。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陷害都察院!”
“陷害你?你最好先弄清楚都察院壹百壹拾肆号腰牌去哪儿了,再来说陷害不陷害的事情。冯保?”
“奴才在”冯保赶忙答道。
“查一查府军后卫当天是谁在当值,连宫门都看不住吗?”
“奴才遵旨。”冯保道。
“宫里的事情我来管,宫外的事情呢?”嘉靖环顾着满朝的文武。
武松月当即跪了下来,一同跪下来的还有顺天府尹黎世,而已经跪在一旁的左都御史程寿廷把身子俯的更低了,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到冰冷的石板之中。
嘉靖环顾四周,满朝文武皆低头不语,他缓缓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都察院翻出了两年前的旧事检举兵部的贪腐案,或者说,兵部在都察院检举了贪腐案的当口,死了这么多人,唯一的线索直指都察院。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这一句反问像是一把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更像是在向他的大臣们表明,有些事情他这个年轻的皇帝看的懂也猜的透。那天的早朝在众臣的惴惴不安当中结束了,锦衣卫北镇府司接手了兵马司案的查办,而关于检举兵部尚书武松月贪污军饷一事,则在嘉靖对兵马司案的盛怒之下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臣们如释重负地走出宫殿,却在太和门前的石阶上遇到了尴尬的对峙。
散了早朝,一众的大臣三三两两的往宫外走,在太和门前的石阶上,兵部尚书武松月领着一帮官员由东往西,左都御史程寿廷领着一帮官员由西往东,两拨人走了一个迎面。年纪和资历都尚浅的武松月压着心中的火,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面带微笑欠身让路:“程大人,先请。”
“武大人,事情还没有结束,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程寿廷并没有领情,领着一帮人拂袖而去,刚才的朝堂之上,他明显落了下风,让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失去了控制。
一个时辰之后,程寿廷的府邸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家奴慌张地报告,程寿廷的女儿,也就是府中的小姐,前天下午应端妃诏入宫,至今未归。连同车夫和马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疑似遭到了绑架。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程寿廷的脸色瞬间苍白。
而几乎就同时,紫禁城,承乾宫内,端妃娘娘榻前,尚膳监掌事太监邱天明也将他所探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端妃娘娘。
据邱天明说,前两天出了怪事,尚宫局的宫女名册上突然少了一个人的名字,据册子记录说是有个宫女突发恶疾暴毙,人已经被拉到了宫外静乐堂火花掉了,再去静乐堂一查却没有收人的记录,而整个事情背后,不知怎的与司礼监的总管太监冯保有了扯不清的联系。
“冯保?”端妃娘娘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中流露出令人胆寒的杀气,“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