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艾格隆和自己身边的亲信随从们占据了枫丹白露宫、并且开始为自己接下来在这座宫廷内的位置而开始彼此勾心斗角的时候,巴黎却依旧沉浸在腥风血雨的动乱当中。
不过,即使是在风暴最为猛烈的中心地带,也会有风平浪静的安全区域,塔列朗亲王所偷偷躲藏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国王和议会开始摊牌的
这些天以来,尽管外面一直都是腥风血雨鬼哭狼嚎,但是躲在避难所里面的塔列朗却心情极好,不光时不时地开怀畅饮,更加一直都在指点江山,高谈阔论。
对巴黎的动乱,他已经经验丰富(或者说,世上已经没有人比他更加经验丰富了),对现在的这种小场面,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虽说躲在避难所里面,但是他一直都在注意打听外面的消息,努力去追上局势的最新动向,以便让自己洞悉形势,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他知道,眼下法兰西的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每一分每一秒都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可以决定他接下来的政治生命。
就在国王下令停止抵抗,向进攻王宫的民兵们投降的两个小时之后,塔列朗就收到了消息。
塔列朗拿出了怀表,然后以一种报丧人的沉重语气,冷冷地说。
“啊,历史会记住的今天的,波旁王室再度失去了它的权柄。”
“听上去你似乎很遗憾?”坐在他旁边的苏尔特元帅微微冷笑,“我可从没有看出来,你居然还是一个保王党。”
“我为每一届被我抛弃的政府感到遗憾,他们原本应该更加明智一些的。”塔列朗亲王耸了耸肩,“不过,对我们已经习惯喜新厌旧的法兰西人来说,十五年的王朝已经够长了,路易十八国王的在天之灵应该感到满意。”
塔列朗语气当中的讽刺,让苏尔特也有些感慨。
是啊,十五年,就历史上来看,本应该是多么短的时间,甚至都不够一个新生儿长到成年,然而对1789年至今的法兰西来说,却似乎长得难以跨越。
大革命犹如是横扫一切的大洪水,冲垮了旧王朝,也冲垮了人们对血统、宗教、秩序,对所有权威的尊重。
他们在腥风血雨当中因为各自的立场而站队,接着彼此仇恨,彼此厮杀,相互之间的隔阂深得已经无法见底,所以任何一个政权都会发现,自己拥有着数不清的反对者,几乎每一天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随时可能垮台。
这并不是夸张的描述,而是事实。
大革命期间就不用说了,斐扬派、吉伦特派、雅各宾派和督政府走马灯一样换,一般只能掌权一两年就会被推翻,执政最长的督政府也不过坚持了4年而已;1799年拿破仑雾月政变开始掌权,担任
现在,1814年和1815年两次复辟的波旁王朝,又在十五年之后垮台了。
那接下来呢?夺取政权的人,无论是奥尔良家族还是波拿巴家族,他们可以在这个已经习惯了造反和桀骜不驯的国家里,坚持多久?能够超过十五年吗?
任何人恐怕都会打一个问号。
“真是要命。别的国家可以考虑下一代人之后怎么办,而我们却只能为王朝活过十五年而庆幸!”苏尔特元帅紧皱眉头,似乎心情极为糟糕,“难道这种状态是可以被容忍的吗?如果所有秩序和权威都注定会短期之内完蛋,如果一切成就都会在十几年内灰飞烟灭,那谁还能够带领国家走向繁荣?”
塔列朗摊了摊手,“没办法,我们总是缺乏明智的领导者,他们要么过于激进,要么保守,要么无能,要么干脆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我看他们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在这一点上,上帝一向是很公平的。”
“可是,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三次就已经让人难以容忍了,更何况是五次六次!”苏尔特元帅拍案而起,“我们应该让权威和秩序重新巩固起来,绝不能让这个国家每隔十几年就发一次癫痫病了!”
接着,他又看向了塔列朗,目光灼热,“塔列朗,我们都老了,而且我们都不在乎什么名声,所以一旦掌权了,我们可以去这么做——混乱和无法无天的时代已经持续太久,牺牲品也已经够多,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那您打算怎么干呢?”塔列朗亲王反问。
“我要重整军队,清洗掉所有思想不纯的人,让它成为一支可信的力量。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警钟,在政权岌岌可危的时候,军队居然冷眼旁观!这绝对无法容忍。”也许是有点兔死狐悲的情绪,苏尔特元帅依旧十分激动,“我要让纪律和忠诚重新回到军人们心中,让他们坚定不移地在任何动乱中维护秩序。总之,在我有生之年,我绝不想要成为被推翻的倒霉蛋!我宁可血洗巴黎,也绝不束手就擒!”
元帅的宣言,塔列朗亲王并不感到诧异,他知道,元帅是一个直率的军人,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他也反感这种动乱——哪怕现在动乱对他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