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莱茵河岸边,艾格隆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以沉重的态度,向着身边人诉说着他内心中的忧虑。
虽然此刻他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力,只差一场加冕仪式就可以正式登上皇位了,但是对他来说,得到了权力的同时,也得到了义务,从此以后他就必须为了维持自己的皇位而殚精竭虑了——换言之,他必须让这个国家的利益得到伸张,确保它已经有的实力地位。
无论是从现实来看,还是从后来的“历史教训”来看,德意志的统一绝对是法兰西民族的最大灾难,莱茵河从此成为了法国难以逾越的天堑,它从欧洲的主宰大国被硬生生地挤压成了一个地区强国,而最可笑的是,造成这一切的责任人里,就有两位拿破仑皇帝。
无可否认波拿巴家族对法国有着莫大的功勋,拿破仑一世武功盖世,拿破仑三世带领法国走入到了工业化的顶峰,但德意志的统一抹杀了这一切成绩,也让帝国因此黯然失色。
所以,为了避免让自己也落到这个下场,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必须避免的。
那么,到底要怎样避免呢?
对于德意志一系列邦国,艾格隆不可能全部都去当成敌人,那是他力所不逮的,他只能和先皇一样寻求分化,一方面拉拢潜在的朋友,一方面重点打击对手。
拿破仑一世和拿破仑三世都把奥地利当成了这个“重点打击对手”,拿破仑一世皇帝在意大利大杀四方,两次占领维也纳,多次逼迫奥地利割地赔款,甚至一度把奥地利变成了内陆国家,让它丢失了在意大利和伊利里亚的所有领土。
拿破仑三世也不遑多让,为了支持撒丁王国的统一事业,他在1859年挑起了法奥战争,把奥地利打得大败,最后让奥地利再一次丢失了自己在伦巴底和威尼斯的领土,元气大伤。
思路固然没错,但是执行过了头,他们把奥地利削弱得太厉害了,让它甚至都没有余力去追逐对德意志的控制力,国力大衰的奥地利再也无法和普鲁士对垒,结果1866年又一次惨败给了普鲁士,让普鲁士一举吞并了汉诺威、黑森和拿骚,几乎统一了整个北德意志。
而这时候拿破仑三世才回过神来,想要阻止普鲁士的进一步扩张,然而这时候为时已晚,1870年的惨败灾难不光葬送了他的帝国,也葬送了法兰西几百年的军事荣誉,以及整个国运。
归根结底,自从在耶拿轻松击溃普鲁士军队之后,法国人一直对普鲁士怀着蔑视情绪,认为它只是列强末席,甚至只是俄罗斯的半个附庸而已,不堪一击也不值得提防,却没想到普鲁士却在几十年当中急速壮大,最后变成了一个难以匹敌的巨人。直到大势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它才回过神来,那时候已经是灭顶之灾了。
实际上,就结果而言,普鲁士也是拿破仑战争的“大赢家”。
英国和奥地利只是拿回了自己的国土,勉强只能算“保本”,沙皇借助着战胜拿破仑的机会,彻底吞并了波兰,形成了一个深入到欧洲内陆的突出部,是大赚;而普鲁士借助着维也纳和会惩罚一直追随拿破仑的萨克森王国的机会,一举吞并了半个萨克森王国,而且还在和会当中经过梅特涅的协调,获得了莱茵兰。
把莱茵兰给普鲁士,梅特涅意在让普鲁士和法国直接接壤,成为德意志的“哨兵”,充当奥地利的防波堤和一线打手,然而这位伟大的外交家却没有想到,在接下来的工业革命当中,蕴含着丰富煤矿资源的莱茵兰,却成为了普鲁士国力腾飞的“外挂”,从此把一个土地贫瘠的农业国变成了欧洲最强大的工业国之一,这算是历史上最大的失误之一了——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苛责梅特涅,毕竟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人,又怎么可能预料到重塑了整个世界的工业革命呢?科学的伟力,让一切阴谋和算计都变成了笑话。
而对知道了这一切的艾格隆来说,逻辑就非常清楚了——
他不能坐视德意志的统一——所以必须重点打击普鲁士——普鲁士国力腾飞的奥秘在于莱茵兰——所以必须把莱茵兰同普鲁士剥离出来,恢复到1815年之前的状态。
就算不能由法国吞并,至少也要在那里成立一个独立的德意志邦国——就像当年拿破仑皇帝成立的威斯特伐利亚国一样。
而这也不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在这个年代,德意志民族主义还没有高涨到可以洗刷掉之前历史矛盾、宗教矛盾的地步,莱茵兰对普鲁士的新教、普鲁士高压的官僚主义都深恶痛绝,对柏林并没有多少认同感可言——那位1818年出生在莱茵兰的伟大导师就是其中典型的例子。
既然他们成为普鲁士的臣民只是历史的偶然,那么艾格隆如果能够制造另外的“历史偶然”的话,情况也许就会截然不同。
当然,这也不是说说就能行的。
他纵使已经将普鲁士视作了自己最大的敌人,但现实情况是他还不能轻举妄动。因为现在的人们肯定不知道两次世界大战的恐怖,他们只会记得拿破仑战争时代的恐怖,如果艾格隆